那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却让上官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更紧地抱住了儿子。
“玉儿……玉儿不怕，娘在，娘在这里……”她喃喃低语，声音破碎，一遍遍抚摸着孩子瘦弱的背脊，像是在确认真实，又像是在汲取力量。
许久，上官玉的抽泣声才渐渐平复。他抬起泪痕狼藉的小脸，眼睛红肿，却努力睁大，仔细地看着上官浅的脸，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脸颊，带着哽咽问：“娘……你真的回来了？他们……他们没有欺负你？”
“没有。”上官浅强忍泪水，挤出一个笑容，用袖子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娘很好。你看，娘不是好好的？”她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儿子脸上，五年的时光刻下的痕迹清晰可见，他长高了，轮廓更清晰了，那眉眼……她心尖一颤，迅速移开目光，“是娘不好，让玉儿担心了。”
“那个坏人……”上官玉想起宫尚角，小脸又绷紧了，眼中是清晰的敌意和恐惧，“他骗我！他说是你让他来接我的！他还……还弄晕了我！”他摸了摸颈侧，那里还有一点极细微的、几乎察觉不到的针孔痕迹。
上官浅心脏一缩。宫远徵……她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压下。“那不是坏人，玉儿。”她斟酌着词语，声音干涩，“那是……宫门的人。这里，是宫门。”
上官玉环顾四周。这房间比他孤山的小院大了太多，也华丽了太多，每一件摆设都透着冰冷的精致和陌生的气息。他本能地缩了缩身子，更紧地靠向母亲：“娘，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们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好不好？”
“家”这个字，像一把钝刀，割在上官浅心上。哪里才是家？孤山那处暂避风雨的小院？还是这偌大华丽、却令人窒息的宫门角宫？
她无法回答，只能再次抱紧他，岔开话题：“玉儿饿不饿？冷不冷？我们先换身干净衣裳，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站起身，想牵着儿子去梳洗，却发现上官玉紧紧抓着她的手指，一步也不肯离开她身边，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仿佛每一个阴影里都藏着危险。
接下来的半日，角宫的下人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如临大敌”。
上官浅亲自打来热水，想给儿子擦洗，上官玉却执拗地要自己来，只是在屏风后隔一会儿就要低低唤一声“娘”，得到回应才继续。换上宫尚角早已命人准备好的、用料精致却款式简单的新衣时，孩子浑身不自在，小声嘟囔“没有我的旧衣裳舒服”。吃饭时，面对一桌精致菜肴，他只挑了几样最清淡的，小口吃着，眼睛却不时瞟向门口和窗口。
他的沉默里充满了戒备，他的依恋只给了上官浅一人。对于这座宫殿，对于宫殿的主人，他表现出一种小兽般的、固执的疏离与不信任。
宫尚角没有再来内室。但上官浅知道，他无处不在。
晚膳是卫青云亲自送进来的，比午膳更加丰盛，还特意多加了一道清甜的糯米藕和一碗炖得奶白的鱼茸羹——都是小孩子可能喜欢的口味。上官浅看着那些菜色，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停顿。
入夜，她哄着明显疲倦却强撑着眼皮不肯睡的儿子躺下。上官玉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在陌生的锦被和熏香中，终于抵不住困意，蜷缩在她身边沉沉睡去，只是眉心依旧微微蹙着。
直到孩子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上官浅才轻轻抽出手，为他掖好被角。她坐在榻边，就着烛光，久久凝视着儿子的睡颜。指尖虚虚描摹着他的眉眼，那越来越清晰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轮廓，让她的心揪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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