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不再看她，伸手推开了偏房的门。陈旧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里面是一片未及打扫的昏暗。
上官浅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只觉得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在轻颤。山风灌入颈间，激起一片战栗。
她逃也似的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奔向主屋的方向。
偏房内，宫尚角背靠着关上的门板，久久未动。黑暗中，他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抬手按了按自己仍在狂跳的太阳穴，以及……身体某处尚未完全平息的燥热。
五年禁欲，自制力在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山风涌入，稍稍吹散了满室燥热。远处主屋的窗户透出昏黄温暖的灯光，隐约传来孤山景温和的说话声和上官玉稚嫩的笑语。
那灯光，那笑语，本该……有他一份。
宫尚角眸色转深，如同最沉的夜。
他转身，就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迅速研墨铺纸。笔尖蘸满浓墨，落在粗糙的纸面上，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青云亲启。
人已寻获，在孤山镇东林家巷尽头独院。现名上官浅，子名上官玉，年约四岁余。其侧有一男子，名孤山景，身份待查，需警惕。
情势复杂，非一人可决。
速调可靠人手，分批潜入镇中，暗中围控此院，勿打草惊蛇。
一切，待我号令。
——角 字”
写罢，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细小竹管，将纸条仔细卷好塞入，又从一个隐蔽的暗袋里摸出一只通体灰羽、眼神锐利的信鸽。将竹管缚于鸽腿，他推开窗，手臂一振。
灰鸽悄无声息地融入沉沉夜色，朝着宫门的方向，疾飞而去。
宫尚角负手立于窗前，望着信鸽消失的天际，又转头看向主屋那点温暖的灯光，眼神晦暗不明。
棋子已落。
网，正在收紧。
他的浅浅，他的玉儿……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翌日，酉时初刻。
孤山镇东头的五福茶馆，正是晚市将起未起之时，门口挂着褪色的布幌，店内零星坐着几个歇脚的樵夫和货郎，就着粗茶啃着干粮。暮色将群山染成黛紫，天际最后一缕橘红也快被吞噬。
茶馆门口，三个身着普通布衣、作行商打扮的男子聚在一处，看似随意，眼神却不时警惕地扫过四周。为首之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沉稳，正是宫尚角的心腹，卫青云。他身侧两人，也是角宫暗卫中一等一的好手，行动间步伐轻捷，气息收敛得极好。
约定的酉时已过一刻，宫尚角的身影却迟迟未现。
左侧面容精干的侍卫压低声音：“卫哥，宫主一向守时，会不会……”
右侧略显年轻的侍卫也蹙起眉，望向镇中方向：“或是被什么事绊住了？那院子里……”
卫青云抬手，止住他们的话头。他面色沉静，目光却锐利地再次扫过茶馆内外，以及对面巷口几个看似寻常的摊贩。宫主的密信语焉不详，只强调“情势复杂”、“勿打草惊蛇”，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宫主行事自有分寸。”卫青云声音平稳，带着安抚的力道，“许是临时有了更紧要的布置，或是那院中情况有变，不便脱身。我们既已到了，便按宫主吩咐，先安顿下来，暗中探查，静候指令。”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天色。“先进茶馆坐坐，要壶茶，听听这镇上的风声。记住，我们是路过此地的药材商人，少说话，多留意。”
三人依言走进茶馆，拣了个靠里又能观察门口的角落坐下。卫青云要了一壶最普通的山茶，几碟干果，便佯装疲累，不再多言，只竖着耳朵捕捉店内店外零星的交谈。
茶馆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跟熟客抱怨近日山货不好收，税吏又来催得紧。几个樵夫讨论着哪片林子近来有野猪出没，伤了人。货郎则低声交换着邻镇米价又涨了的消息。
一切听起来都是这偏远小镇最寻常的日常，与宫主、上官浅、或是那个身份不明的“孤山景”毫无干系。
时间一点点流逝，酉时正刻也过了。暮色彻底笼罩下来，茶馆里点起了油灯，光线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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