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1

操场边的梧桐叶打了个旋，落在跑道上。乔依依扶着栏杆站在队伍末尾，胃里的空虚感一阵阵往上涌——早上赖床赶时间，她只咬了半口面包就冲出家门，此刻低血糖带来的眩晕，让眼前的跑道都晃成了模糊的色块。

隔壁班体育老师吹哨宣布自由活动时，隔壁班的欢呼声先一步响起。江毅刚把篮球抛给队友，余光就瞥见乔依依身体晃了晃，直直往地上倒。他心脏猛地一缩，来不及喊出声，已经箭步冲了过去，在她摔落的瞬间稳稳接住了她。

“依依！”他托着她的后背，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声音都染上了慌。乔依依的睫毛颤了颤，勉强掀了掀眼皮，只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和凑近的脸，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江毅没多想，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她很轻，瘦得像片羽毛，抱在怀里时他甚至不敢用力，怕捏碎了似的。他迈着大步往医务室跑，篮球鞋踩在塑胶跑道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耳边是风的呼啸，还有身后队友们惊呼声的余韵。乔屿原本在篮球场边热身，看到这一幕瞬间冲过来，一边跟着跑一边摸出手机：“李老师，我妹妹低血糖晕倒了，我请假陪她去医务室，假条我等会儿补……”

医务室的门被江毅用手肘开，校医连忙放下手里的台账，快步过来接过：“放床上，快！”江毅小心翼翼地把乔依依放在诊疗床上，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抿紧的唇，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校医拿出葡萄糖水，递给他：“先喂她喝点，要是醒不了就得送医院了。”

江毅蹲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托着乔依依的后颈，另一只手捏着葡萄糖水瓶往她唇边送。可她闭着嘴，根本咽不下去，透明的液体顺着嘴角滑下来，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慌了神，抬头看向乔屿：“她不喝……”

“别急，她晕着呢。”乔屿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也喘得厉害，刚才跟着跑了一路，现在胸口还发闷，“校医，她这情况严重吗？”

“空腹太久了，血糖太低，先歇会儿，等醒了喝点糖水吃点东西就没事了。”校医收拾着东西，又叮嘱，“你们看着点，有情况叫我。”

江毅点点头，视线重新落回乔依依身上。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做了什么不舒服的梦，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替她把散落在脸颊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碰到她温热的耳垂时，两人都没察觉，他的动作放得格外轻，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乔屿靠在门框上，看着江毅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从小一起长大，他还从没见过江毅对谁这么上心，就连当初篮球赛摔断手，他自己都没皱过一下眉，现在对着他家妹妹，倒像是捧着个玻璃娃娃。

不知过了多久，乔依依的睫毛突然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医务室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还有一道专注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眨了眨眼，才看清蹲在床边的江毅，他的脸离得很近，能看清他浓密的睫毛，还有眼底没散去的担忧。

“江、江毅哥？”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刚一开口就吓了自己一跳，挣扎着想坐起来，“我怎么在这儿……”

“你低血糖晕倒了，亏得江毅眼疾手快接住你，不然你这脑袋就得磕个大包。”乔屿走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正常，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打趣，“刚醒就只看见江毅？不谢谢我这个亲哥就算了，好歹谢谢人家救命恩人啊，人家可是抱着你跑了大半个操场。”

乔依依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她低下头，揪着身下的床单，小声说：“谢谢你，江毅哥。”

江毅看着她泛红的耳垂，喉结轻轻动了动，刚才那份慌乱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他站起身，挠了挠后脑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谢什么，应该的。”他转身倒了杯温水，又递过来，“慢点喝，校医说你空腹太久了，等会儿我去楼下便利店给你买块巧克力。”

乔依依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两人都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缩回手。她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不敢抬头看他，只觉得杯子里的温水像是带着温度，一路暖到了心底。

乔屿在一旁看着，笑得意味深长。他太了解江毅了，这家伙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得很，要是不放在心上，根本不会这么周到。再看看自家妹妹，头埋得快低到胸口了，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就在这时，乔屿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班主任打来的。他走到外面接电话，没一会儿就皱着眉走进来：“老师催我回教室拿作业，还要帮她送份文件去办公室，我得先走了。”他拍了拍江毅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放心的托付，“江毅，你帮我盯着她，别让她乱跑，等我回来带她回家，要是她想吃什么，你先给她买。”

“放心吧，有我呢。”江毅点点头，看着乔屿匆匆忙忙地走出医务室，脚步都带风。

医务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乔依依捏着水杯的手指微微用力，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嗓子眼。她偷偷抬眼，瞥见江毅正站在窗边，背对着她，望着外面的操场。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校服T恤，肩膀宽而挺括，背影看起来格外可靠。

她低下头，脑子里乱糟糟的。刚才晕倒前的最后一幕，是他冲过来的样子，带着风的气息，还有他怀里的温度。被他抱着跑向医务室的路上，她虽然晕着，却隐约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服传过来，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江毅转过身，看到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问。

乔依依猛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又慌忙移开，摇摇头：“没有了，谢谢你，江毅哥。”

“没事就好。”他走到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吃的，巧克力还是面包？”

“不用麻烦了……”她小声说，“我包里有饼干。”

“饼干哪够？”他挑眉，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我去便利店看看，你等着。”

不等她反驳，他已经推门走了出去。乔依依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慌乱。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烫的，刚才和他对视时，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响，像是要把她的心思全都泄露出来。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一遍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他担忧的眼神，替她捋头发的动作，还有递水杯时碰到的指尖。这些细碎的瞬间，像是一颗颗小石子，投进她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知道，江毅是哥哥最好的兄弟，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份熟悉的亲近里，悄悄掺了别的东西。或许是刚才被他抱着时的安心，或许是他眼底藏不住的担忧，又或许，是这阵子他无处不在的照顾，让她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医务室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抿着唇，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连自己都没察觉，那份名为心动的情绪，已经在暖阳下，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