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气像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翻腾，烧得宋离喉咙发干，指尖发凉。

她盯着空荡荡的马路和始终沉寂的手机屏幕，只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恨不得把手机摔了，或者对着空气大喊几声

就在这股怒气值快要冲到顶点的瞬间，一个完全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像一尾滑溜溜的小鱼，冷不丁窜进她焦灼的脑海——

妆……会不会花了？

刚才又气又急，脸肯定红了，不知道有没有出油脱妆

待会儿万一……不，没有万一，如果事情还能有转机，她总不能顶着一张狼狈的花脸去见人

这个念头让她动作一滞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沸反盈天的怒火，低下头，开始在自己随身背着的小羊皮链条包里翻找

包不大，里面东西简单：手机、钥匙包、一小包纸巾、一支护手霜，还有她早上放进去的补妆小物件——气垫粉饼、口红、小镜子和一把便携梳

她手指有些发颤，在包里摸索着

气垫盒子光滑的边角，口红圆柱形的管身……然后，指尖碰到了一个与这些化妆品质感迥异的东西

硬挺，边缘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略显冷硬的顺滑

宋离的动作顿住了

她疑惑地蹙起眉，指尖顺着那硬片的轮廓摸索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将它从一堆软物中抽了出来。

深灰色的哑光卡纸，边缘烫着若有似无的暗金色细线

中央，“Fei”的花体英文名和那串简单的数字号码，在清晨的天光下，清晰地映入眼帘。

是暃给她的那张私人名片

它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自己随手把它压在了笔记本电脑键盘底下，之后心烦意乱，根本没再动过

短暂的困惑让她暂时忘了愤怒

她捏着名片，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旁边正伸着脖子张望路口、同样一脸焦急的李心竹。

宋离心竹，这个……

宋离把名片递到李心竹眼前，语气带着疑问

李心竹闻声回头，目光落在名片上，脸上立刻露出“哦原来是这个”的恍然表情，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李心竹这个啊！早上你不是在最后收拾你那点化妆品嘛，胳膊肘不小心把键盘碰歪了，我想着帮你扶正，就看见键盘下面压着这张卡片了。我一看，质感挺特别的，上面还有电话号码，想着说不定是什么重要联系人的方式，你平时又有点丢三落四的

她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心竹我怕你回头找不着，或者不小心当废纸扔了，就顺手给你收罗进你包里了，跟你那些补妆的东西放在一起了。怎么啦？这不是有用的东西吗？

原来是这样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散了心头的部分火气和冰凉

宋离看着李心竹那张带着关切和些许“求表扬”神情的圆脸，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这个总是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闺蜜，其实心思比谁都细，总是在她身后，默默地帮她打点着这些她自己都不在意的琐事，收拾着可能出现的“烂摊子”。

宋离有用……太有用了

宋离的声音有些哑，她忽然伸出双臂，给了李心竹一个结结实实、用力的拥抱，把脸埋在她带着洗衣液清香的肩头蹭了蹭

李心竹被她抱得一愣，随即眉开眼笑，也反手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活泼和一丝小得意

李心竹哎呀，正常啦！跟我还客气啥？你老是丢三落四的，我不得在后面给你捡着嘛！快看看，这电话能不能打？是不是能联系上那边的人？

宋离松开她，重新看向手中的名片。

深灰色的卡片躺在掌心，仿佛带着重量

走投无路

这四个字再次清晰地浮现

陈白彻底失联，校门口空无一人，所有正常的沟通渠道似乎都被无声地斩断

而这张名片，此刻成了唯一的、漂浮在水面上的浮木

是暃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才特意给她这个私人号码的吗？还是只是一个巧合？他是不是就在等着她打这个电话？

无数的猜测和疑虑涌上心头，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被看穿、被设计的微妙不适

但此刻，比起被晾在这里继续当傻瓜，那点不适似乎可以暂时搁置。

她需要解决问题。

宋离捏紧了名片，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

她再次抬头，看了一眼依旧空旷的马路和毫无动静的手机，眼神里最后一点犹豫也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好吧

既然你们玩消失。

既然这是唯一的“路”。

她咬了咬下唇，拿出自己的手机，不再看微信，而是直接调出拨号界面。

然后，照着名片上的那串数字，一个键，一个键，用力地按了下去

每按下一个数字，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直到最后一个数字输入完毕，她的拇指悬在绿色的通话按键上，停顿了大约两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