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

暃加

暃的回答简短得不带任何修饰，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

然而，他落在宋离身上的目光却并未立刻移开，那琥珀色的眼底，探究的意味更深了一层

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姿态，微微侧头，对身旁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精干的年轻助理示意了一下

助理陈白立刻会意，拿出手机，拨通电话，低声说了句

陈白马可以拉进来了

这句话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第二颗石子。

刚才被宋离的“二课分”问题搅得有些怪异的气氛，瞬间被新的悬念取代。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操场入口

没过多久，一阵清晰的马蹄声混合着动物特有的、带着热力的鼻息声由远及近。

三个穿着利落骑术服、牵着马的工作人员，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三匹马，甫一出现，就牢牢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领头的一匹，通体纯黑，只在额心有一小片菱形的白章，体型高大优美，肌肉线条在皮毛下流畅地起伏，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它的头颅高昂，脖颈线条修长骄傲，眼神明亮而锐利，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近乎傲慢的警觉

哪怕被熟练的牵马师稳稳控着，它的蹄子仍不安分地轻轻刨着地面，透出压抑不住的兴奋与躁动

它身后两匹略矮一些，但身形同样精致矫健，一匹是漂亮的浅金色，另一匹是深骝色，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

它们不像领头那匹黑马那样外露锋芒，但不断扇动的耳朵和灵活转动的眼眸，同样显示出它们高度敏感和不易掌控的天性。

懂马的学生已经低声惊呼出来

路人纯血马！那匹黑的绝对是纯血！另外两匹是阿拉伯！

路人我的天……这气场……

路人这怎么骑？看着就吓人……

暃似乎很满意众人脸上流露出的震撼与怯意

他踱步走到那匹纯黑骏马身边，伸出手，掌心向上，缓缓靠近马的鼻梁下方。

黑马墨影打了个响鼻，警惕地甩了甩头，但在暃平稳的气场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下，它最终没有躲开，任由暃温热的手掌落在它强健的脖颈上，轻轻拍了拍。

暃墨影，纯血，三岁，刚刚结束基础训练

暃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像是在介绍，又像是在宣告规则

暃另外两匹是阿拉伯，琥珀和追风，同样年轻，敏感，聪明

他收回手，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或兴奋、或紧张、或跃跃欲试的脸

暃今天不考花式，不考障碍

他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难题

暃三匹马，都没有备鞍。谁能上得去自己选中的马，并且能独立控缰，完成一段基础的直线骑乘和简单的停止、转弯，谁就是代言人的候选人

没有鞍

这意味着没有任何额外的支撑和缓冲，骑手完全依靠自身的平衡、腿部力量和与马匹瞬间的沟通来保持稳定

上马本身，就成了一道极高的门槛，更别提骑乘了

尤其是对于墨影这种兴奋度极高、还未完全成熟的纯血马而言，无鞍上马，近乎挑衅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刚才还因为“长期实习”“转正”而热血沸腾的一些人，脸色微微发白

但总有不信邪的

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男生率先站了出来，看模样应该是蒙古族的，眼神里带着草原子弟特有的悍勇和自信

他没选那匹看起来最吓人的墨影，而是走向了那匹浅金色的阿拉伯马琥珀

路人我先来试试这个

他声音洪亮，试图用气势压住马

他按照传统方式，左手抓住缰绳靠近马嘴的部位，用力将马头拉向自己左侧，限制马的行动，右手则一把攥住了马颈上浓密的鬃毛

动作干脆，力量十足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借着身体弹跳的势头，就想像平时跃上蒙古马那样飞身而上

然而，就在他身体腾空、重心即将落在马背上的那一刹那，琥珀受惊了

它或许不似墨影那般暴烈，但阿拉伯马天生的敏感和骄傲让它无法忍受这种带着压制意味的粗暴上马

它猛地向右侧摆头发力，脖颈肌肉一甩，同时后肢不安地挪动，整个躯体瞬间产生了一个不规则的晃动

那男生万万没想到这马的反应如此迅捷剧烈，他腾空的姿势已经做出，根本无法在半空中调整

攥着鬃毛的手被一股大力扯开，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侧摔在塑胶跑道上，虽然不算很高，但也狼狈不堪

琥珀则在他摔落后，小跳着撤开两步，昂着头，喷着鼻息，眼神里满是警惕与不驯。

人群一阵低呼，有惊愕，也有后怕。

那男生很快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脸涨得通红，但也没说什么，悻悻地退回了人群

这一下，彻底打消了大部分人贸然尝试的念头。

之后又有两三个自称有过骑马经验的学生，小心翼翼地尝试靠近另外那匹深骝色阿拉伯追风

或者试图用更温和的方式安抚琥珀

其中一个体育系的男生，身体素质极佳，甚至真的趁追风稍微安静一点的瞬间，靠着一股巧劲和惊人的核心力量，成功跨坐到了光溜溜的马背上

人群爆发出小小的欢呼

然而，欢呼声还没落下，问题就来了

追风感觉到背上多了一个无法掌控的陌生重量，立刻开始不安地踱步、摆头，试图甩掉束缚。

那男生死死抓住缰绳和鬃毛，双腿用力夹住马腹，脸憋得通红，勉强没有立刻掉下来。

但他根本无法有效控制马的方向

追风开始小幅度地左右晃动，步伐凌乱，眼看就要失控

牵马师不得不赶紧上前，帮助稳住马匹，那男生这才惊魂未定地滑下马背，落地时腿都有些发软，显然消耗巨大，更别提完成什么骑乘指令了

至于墨影

自始至终，除了暃和陈白，几乎没有学生敢靠近它三步之内

它漆黑的眼睛冷冷扫视着人群，蹄子不耐烦地交替踏步，仿佛一个不耐烦的君王，审视着脚下不够资格的挑战者

暃一直站在稍远的地方，双臂环胸，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抹翡翠绿在他微垂的眼睫旁若隐若现

他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是失望还是早有预料，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着，目光锐利地掠过每一个尝试者，观察着他们的每一个细节——靠近时的姿态，手部的动作，眼里的神色，失败时的反应

筛选，在以一种残酷而高效的方式进行

最初的二十来人，此刻还保持尝试勇气的，已经寥寥无几。

操场上的气氛，从最初的兴奋好奇，变得有些凝重和沮丧。

看来，代言人的候选人，今天可能一个都选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