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暃推门下车、目光扫过操场的那几秒钟里被拉长了
他站定，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一种闲适的、近乎巡视般的从容，掠过面前那一张张写满好奇、震惊乃至些许不安的年轻脸庞
阳光落在他微扬的眼角，那抹翡翠绿挑染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像某种无声的标记
然后，那目光几乎没有丝毫停顿，越过了前排几个明显激动起来、试图挺直背脊的男生，也忽略了几个眼神亮晶晶、脸颊微红的女生，精准地，如同早就锁定了目标一般，落在了人群稍后、那个穿着米黄色衬衫、试图用松散低马尾和垂落碎发降低存在感的身影上
宋离甚至没来得及完全低下头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清晰地看到，那个男人形状优美的薄唇边，极快、极细微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不是礼节性的微笑，更像是一种……意料之中、又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的玩味
他认出她了
这个认知让宋离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就想移开视线，假装看旁边的主席台，或者脚下的塑胶颗粒
但已经晚了
暃没有立刻走向她，反而好整以暇地转了转指尖那把造型简约却质感冰冷的车钥匙，金属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微光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因为周遭陡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那声音，果然如宋离那晚的印象，甚至更具象——清朗中透着一股独特的磁性，语调舒缓，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咬字却十分清晰，像质地温润的玉石轻轻相叩
而他说的内容，让在场除了宋离和李心竹（如果她在场的话）之外的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暃这位同学
他的视线稳稳落在宋离身上，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午后的光，也映出宋离瞬间僵住的细微表情
暃那天晚上，追到你朋友的车了吗？
语调轻松，仿佛只是在问“吃了没”。
可话里的内容，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唰”地一下，操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几位原本站在奥迪车旁、表情严肃的西装人士，以及刚刚不知从哪里匆匆赶来的两位学校领导模样的人，全都顺着暃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到了宋离身上
探究的，好奇的，羡慕的，疑惑的……无数道目光像无形的针，扎得宋离头皮发麻
她甚至能感觉到旁边同学身体微微侧转带来的气流变化
宋离的脸“腾”地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她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
她强自镇定，试图装傻，目光飘向别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假装没听见，或者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可暃显然没打算放过她
在众人瞩目下，他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宋离所在的位置走去
Dior运动鞋踩在粗糙的地面上，几乎没什么声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看着他径直走到宋离面前，停下。
距离很近，宋离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清冽又带着点暖意的木质香气，混着一丝阳光晒过的味道。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微微倾身，向她凑近了一些
这个动作让他额前那缕翡翠绿的发丝垂落的角度更明显，也让他那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在宋离的视野里放大
他稍稍偏了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却又足以让周围人捕捉到气音的音量，轻轻地、带着气声追问
暃嗯？小狐狸同学？
“小狐狸”三个字被他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调念出来，配上他那把天生带着撩人质感的好嗓子，杀伤力惊人
宋离甚至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抽气声。
宋离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再也装不下去，猛地后退了一大步，脚下差点绊到塑胶跑道的凸起，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脸上火烧火燎，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声音因为紧张和窘迫而有些发紧
宋离哈、哈哈哈……追、追上了。追上了
她语无伦次，只想立刻结束这个让她社死的对话。
好在，暃似乎终于满意了
他直起腰，退回到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看着宋离那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子，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笑声清越，在安静的操场上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笑过之后，他脸上的玩味神色如潮水般褪去，恢复了之前那种平静而疏离的姿态
他不再看宋离，而是转向了聚集的学生们，以及匆匆赶来的校领导
姿态依旧是放松的，但语气已然不同
暃各位同学，下午好。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暃
他甚至没有提及姓氏或任何头衔，仿佛“暃”这个字本身就足以说明一切
暃今天麻烦大家过来，是为我在鄂尔多斯新启动的一个高端马场项目，选拔一位形象代言人
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暃这位代言人，需要真正懂马，热爱马术，形象气质符合项目自然、生命力、高端美学的定位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这一次是纯粹的评估，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暃并非简单的拍照宣传。入选者将深度参与马场前期筹备、马匹互动、以及后续的运营体验活动设计，是一个核心的共创角色
他顿了顿，给出的条件清晰而诱人
暃同时，这也会是一份长期的实习机会。实习期表现优异，两年后可转为正式员工，待遇从优，发展平台……我相信不会让你们失望
话音落下，操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刚才那点关于宋离的小插曲带来的尴尬和疑惑，瞬间被这实实在在的、堪称重磅的机会冲淡了
几乎所有学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本就擅长骑马、对此有信心的。
高端马场、形象代言、长期实习、转正机会……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对尚未走出校园的学生而言，吸引力不言而喻
连几位校领导都微微颔首，露出欣慰和鼓励的神色
然而，就在这气氛转向热烈与期待的当口
站在人群边缘，刚刚从社死状态勉强恢复了一点血色的宋离，却忽然举了一下手
动作不大，但在突然安静下来听暃讲话的背景下，还是引起注意。
暃停下话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微微挑眉，示意她说
宋离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措辞
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执拗的认真
她看着暃，清晰地问出了盘旋在她心头最重要、甚至可能是在场所有人里唯一关心这个的问题
宋离那个……请问，参加这个选拔，或者如果被选上了，学校这边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条件
宋离给加二课分吗
声音不高，但在落针可闻的操场边缘，字字清晰。
暃……
一阵诡异的寂静
风吹过操场边光秃秃的树枝，发出簌簌的轻响
站在暃身后的几位西装精英，表情管理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互相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校领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理解这个问题的逻辑
周围的学生们更是瞠目结舌，看看宋离，又看看暃，仿佛她在问“天上飞的鱼需要喝水吗”一样离谱
暃也明显顿住了
他脸上的平静表情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笑意的琥珀色眼睛，罕见地掠过一丝清晰的愕然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在自己抛出如此具有诱惑力的条件之后，得到的第一个、如此正式的提问，会是关于……二课分？
他微微偏头，像是需要时间消化这个问题的含义
长长的睫毛垂了一下，再抬起时，那抹愕然已经被一种更深邃的、混合着探究与难以置信的兴味所取代
他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仔细地打量这个“小狐狸同学”。
几秒钟后，他极轻地“呵”了一声，不是笑声，更像是一种气音
然后，他点了点头，语气恢复平淡，却似乎多了一点难以捉摸的东西
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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