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梅雨季节又至,细密的雨丝斜斜织落,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水汽中。张泽禹站在鲸落科技新落成的办公大楼顶层,指尖划过冰凉的落地窗,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行人,眼神空洞而茫然。
距离张极离开,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里,张泽禹从一个青涩的项目成员,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内容运营总监。他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和过人的胆识,为公司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商业奇迹,成为了行业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的办公桌上摆满了各种荣誉证书和奖杯,可他心里的那个缺口,却始终无法填补。
他依旧没有张极的任何消息。陈宇帮他查了无数次,国外的朋友也帮他四处打听,可那家神秘公司的势力实在太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张极的所有痕迹都掩盖得严严实实。
有时候,张泽禹会忍不住想,张极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会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着他,让他窒息。可他很快又会否定这个想法,他相信张极,相信他一定会遵守承诺,一定会回来找他。
这些年来,他一直住在以前的出租屋里,没有搬家。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张极离开时的样子,他用过的杯子,他看过的书,他整理过的笔记,都被张泽禹小心翼翼地保存着。每当他感到疲惫和孤独的时候,他就会走进这个房间,仿佛张极从未离开过。
这天下午,张泽禹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陈宇突然敲门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有些复杂,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泽禹,有你的东西。”陈宇把信封递给张泽禹。
张泽禹抬起头,疑惑地接过信封。信封很旧,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他的名字,字迹潦草而熟悉。
看到那字迹的瞬间,张泽禹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这是张极的字迹!
他颤抖着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信纸。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上面是张极熟悉的笔迹,只是比以前更加潦草,也更加虚弱。
“泽禹: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请原谅我没有遵守承诺,没有回到你的身边。
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努力逃跑,想要回到你身边。可这家公司的势力实在太大,我一次次地失败,一次次地被抓回来,承受着更加残酷的折磨。我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我知道,我欠你太多太多。我不该不告而别,不该让你等这么久,不该让你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可我别无选择,我不能连累你。
还记得大学时我们一起去海边吗?那时候的我们,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我一直记得你当时的笑容,那么干净,那么纯粹。我多想回到那个时候,多想再牵着你的手,在沙滩上漫步。
泽禹,对不起。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请你忘记我,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生活。不要为我难过,不要为我停留。
我爱你,永远。
张极”
信纸的右下角,有几滴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看完信的瞬间,张泽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他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信纸,身体不停地颤抖。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破碎,“张极,你骗人……你答应过我,你会回来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陈宇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他轻轻拍了拍张泽禹的肩膀,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封信是怎么来的?”张泽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抓住陈宇的胳膊问道。
“是一个匿名快递寄来的,寄件地址是国外的一个小镇,我查了一下,那个小镇很偏僻,靠近边境。”陈宇说道,“我还查到,那个小镇附近有一家废弃的研究所,据说几年前曾经发生过一起严重的火灾,很多人在火灾中失踪了。”
张泽禹的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张极一定是在逃跑的过程中遇到了危险,这封信,可能是他最后的遗言。
“我要去找他!”张泽禹猛地站起身,眼神坚定地说道。
“泽禹,你冷静一点。”陈宇拉住他,“那个地方那么偏僻,而且国外的情况很复杂,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再说,这封信可能已经寄出来很久了,张总他……”
“我不管!”张泽禹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就算他不在了,我也要找到他,我要把他带回家!”
这些年来,支撑着张泽禹走下去的,就是找到张极的信念。现在,这个信念即将崩塌,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立刻开始收拾行李,订了最快飞往国外的机票。他不顾陈宇的劝阻,不顾公司的工作,只想立刻赶到那个小镇,找到张极。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张泽禹终于抵达了那个国外的小镇。小镇很偏僻,交通不便,到处都是低矮的房屋和泥泞的道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他按照陈宇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废弃的研究所。研究所位于小镇的边缘,周围荒无人烟,墙壁上布满了藤蔓和涂鸦,看起来阴森而恐怖。
张泽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研究所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各种废弃的实验器材和文件,灰尘厚厚的一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腐烂的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在研究所里走着,四处寻找着张极的痕迹。他的心跳得很快,既期待又害怕。
突然,他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件熟悉的黑色外套。那是张极离开时穿的外套,上面沾满了污渍和暗红色的血迹。
看到外套的瞬间,张泽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快步走过去,拿起外套,在口袋里摸索着。
口袋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上面是他和张极在大学时的合影。照片里的他们,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幸福。
张泽禹看着照片,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他仿佛看到了张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紧紧攥着这张照片,思念着他的样子。
他继续在研究所里寻找着,希望能找到张极的身影。可他找遍了整个研究所,都没有发现张极的踪迹。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他在研究所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本日记。日记的封面已经破旧不堪,上面写着张极的名字。
他颤抖着打开日记,里面记录着张极这三年来的经历。
“×年×月×日:今天又被抓回来了,他们打了我一顿,好痛。但我不能放弃,泽禹还在等我。”
“×年×月×日:实验越来越残酷,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我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回到泽禹身边。”
“×年×月×日:我逃出来了!虽然身上有伤,但我终于自由了。我要尽快回国,去找泽禹。”
“×年×月×日:我被他们追上了,他们打晕了我,把我带回了研究所。我知道,我这次可能真的逃不掉了。泽禹,对不起,我不能遵守承诺了。”
“×年×月×日: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寄给泽禹。泽禹,我爱你,永远。”
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一年前。字迹已经非常潦草,几乎无法辨认。
张泽禹看着日记,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终于知道,张极这三年来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和折磨。他一次次地逃跑,一次次地被抓回,却始终没有放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心里想的还是自己。
他走出研究所,站在小镇的街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他不知道张极的尸体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否还有一丝生机。
他在小镇上停留了几天,四处打听张极的消息,可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当地的居民告诉他,一年前,这家研究所发生过一场大火,很多实验品都在火灾中死亡,尸体被焚烧殆尽。
张泽禹知道,张极很可能已经在那场大火中遇难了。
他带着张极的外套、照片和日记,离开了小镇,回到了滨海市。
回到出租屋,张泽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出门。他不吃不喝,只是抱着张极的外套和照片,一遍遍看着他的信和日记,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张极的温柔和照顾,想起了他临走时的承诺。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一周后,张泽禹走出了房间。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空洞,没有一丝光彩。他把张极的外套、照片、日记和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盒子里,锁了起来。这个盒子,他特意选了带铁锁的款式,钥匙串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鲸鱼挂坠——那是当年张极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他辞去了鲸落科技的工作,离开了这座充满回忆的城市。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只知道,他的世界,已经随着张极的离开,彻底崩塌了。
几年后,有人在海边的一座小城看到了张泽禹。他变得沉默寡言,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笑容。他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取名“鲸落书斋”,每天坐在书店里,看着窗外的大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书店的角落里,放着那个生锈的铁盒,钥匙早就被他弄丢了——或者说,是他故意扔掉的。铁盒上的鲸鱼挂坠已经氧化发黑,锁芯也被潮湿的海风锈蚀,再也无法打开。就像他和张极之间的关系,被时光和命运锈蚀,永远锁在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这个铁盒里装着的,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是一个男人一生的思念和遗憾。
滨海市的梅雨季节依旧每年都会到来,细密的雨丝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悲伤的故事。而张极和张泽禹的爱情,就像鲸落于野,悄无声息,却在深海中留下了永恒的回响。他们的故事,最终还是走向了悲剧,只留下一段锈蚀的诺言,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