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孤儿（六）

但测试的影响比祈和预想的更隐蔽。

三天后的数学课上，老师讲解基础加法。当说到“2+3=5”时，祈和的脑海里自动跳出了这个等式在二进制、八进制、十六进制下的不同表达，以及它们与光之国能量编码系统的对应关系。他低下头，在纸上画圈圈。

课间休息时，保育员播放星际新闻。播音员提到“仙女座星系边缘发现新的脉冲星，周期为0.33秒”，祈和下意识地心算：脉冲星半径约10公里，自转速度接近光速，表面引力是地球的万亿倍——这些数据是哪里来的？他不知道，但它们就那样自然地出现在脑海里，像早已储存在某个角落。

“这是你母亲的知识碎片。” 克尔拉解释，“它们沉睡在你的基因记忆里，被测试激活了一部分。别担心，它们不会伤害你，只是……需要时间适应。”

最困扰的是夜晚。

祈和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不是噩梦，是充满数字和公式的梦：他梦见星星们按照斐波那契数列排列，梦见云朵画出流体力学方程，梦见雨水下落的轨迹都是精确的抛物线。醒来时，他会无意识地在床单上用手指画几何图形。

第五天夜里，事情失控了。

祈和梦见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中，面前悬浮着一个发光的立方体。立方体在旋转，每个面上都刻着复杂的符号。梦里的他自然而然地开始解读那些符号——它们是一种能量编码语言，描述着某种时空稳定装置的工作原理。

他解读到第三组符号时，现实中的身体产生了反应。

房间角落，那台负责调节室内能量浓度的空气净化器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控制面板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功率读数飙升到危险的红区。机器剧烈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停下！” 克尔拉在意识里大喊，“你在无意识投射解析能量，机器过载了！”

祈和猛地惊醒。他翻身下床，冲向净化器。手忙脚乱地拔掉电源已经来不及了——机器内部传出不祥的噼啪声。

然后他做了件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他把手掌按在机器外壳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刚才梦见的那些符号。不是去解析，是去……覆盖？就像用新的指令覆盖错误的程序。

他想象那些符号重新排列，组成一个简单的命令：休眠。重置。静默。

净化器的震动停止了。指示灯逐一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盏小小的待机灯，发出柔和的绿光。

房间里一片死寂。祈和喘着气，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机器外壳的微温，但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他胸口那片银灰色区域短暂地亮了一下，橄榄枝纹样一闪即逝。

门被推开。值夜的保育员冲进来：“怎么回事？监控显示这房间能量波动——”

她看到站在净化器旁的祈和，以及那台已经恢复平静的机器。

“辉？你没事吧？”

“机器……好像坏了。”祈和小声说，“然后自己停了。”

保育员检查机器日志。记录显示：不明原因功率激增，持续3.7秒，随后紧急休眠协议启动。原因：未知。

“可能是老化了。”她嘟囔着，把祈和领回床上，“明天让维修部来换一台。你继续睡，别怕。”

她离开后，祈和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发抖。

“我做了什么？” 他在心中问克尔拉。

“你无意识使用了‘能量指令覆盖’，一种高阶的能量控制技巧。” 克尔拉的声音异常严肃，“这不是你这个年龄——甚至不是大多数成年奥特曼能掌握的技能。”

“我是怎么做到的？”

“你母亲的遗传天赋，加上……” 克尔拉停顿，“加上你在梦中解读的那些符号。那不是普通的梦，是基因记忆的碎片在你意识薄弱时浮现。那些符号来自‘摇篮计划’的基础编码体系。”

摇篮计划。祈和第二次听到这个词。第一次是从索拉和院长的对话中偷听到的，当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 克尔拉的声音里有一丝疲惫，“现在你需要做的是：从今晚起，睡觉前，我会教你一种‘意识收束’的技巧。把你的思维像收风筝线一样收回来，避免在梦中无意识触碰那些危险的知识。”

“危险？”

“对你来说还不危险。但对那些监视着你的人来说，任何不寻常的能量活动都可能是警报。”

接下来的一周，克尔拉每晚都在祈和入睡前引导他做“意识收束”。那是一种奇特的冥想：想象自己是一颗种子，沉入温暖的土壤，所有的思绪、知识、感知都向内收缩，直到只剩下一片安宁的黑暗。

祈和学得很快。三天后，他就不再做梦，或者说，不再做那种充满公式的梦。净化器事件也没有再发生。

但变化已经产生了。

数学课上，当老师讲解乘法的交换律时，祈和发现自己能“看见”那个定律在更高维空间中的几何表达。他没有说出来，只是低头在纸上画着普通的乘法表。

图书室里，他无意中翻到一本旧的《基础能量物理学》，里面有一段关于“时空曲率与能量守恒”的章节，被前一位读者用铅笔标注了许多疑问。祈和看着那些问题，答案自动在脑海里浮现。他拿起橡皮，把那些标注擦掉了——不是全部，留了一两个最简单的，让书看起来只是被粗心的孩子涂画过。

最微妙的变化发生在与人相处时。

祈和开始能“感觉”到别人的情绪状态，不是通过表情或语气，是通过能量场的微妙波动：莉亚兴奋时，周围的能量粒子会以高频振动；红族男孩生气时，能量场会边缘锐化；保育员疲惫时，能量流动会变得滞涩。

他学会了调整自己的能量场去“匹配”别人——不是模仿，是微调频率，让自己显得更合群、更不显眼。这是一种无意识的保护机制：如果你看起来和别人一样，就不会被单独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