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云深不知处的亭台楼阁。竹林里的风带着凉意，拂过静室周围的草木，却吹不散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魏无羡和蓝忘机就藏在离静室不远的假山后，屏着呼吸盯着那片被符咒笼罩的区域。
聂怀桑原本信誓旦旦要守在桃树上望风，结果刚爬上去没一刻钟，就抱着树干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吓得魏无羡赶紧把他拽下来，塞了块桂花糕让他去厨房帮忙烧水，美其名曰“保持体力，随时支援”。此刻那可怜的桃树孤零零立在月色里，倒像是个尽职尽责的假哨兵。
“你说他们今晚真的会来吗？”魏无羡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陈情的笛身。寒潭的水汽漫过来，打湿了他的额发，他却浑然不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静室门口那柄“故意”遗落的避尘。
蓝忘机比他镇定得多，白衣融在月光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轻声道：“幻术需借夜色遮掩，子时前后可能性最大。”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破风声，像一片落叶擦过树梢。
两人同时噤声。
只见三道黑影从西侧的围墙上翻了进来，动作轻得像猫，落地时连草叶都没惊动。他们穿着灰黑色的斗篷，兜帽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手里却都握着泛着绿光的短刃，显然淬了毒。
“来了。”魏无羡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握紧了陈情。
那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做了个手势，另外两人立刻散开，呈犄角之势朝静室靠近。他们显然对云深不知处的地形有所了解，避开了巡逻弟子的路线，脚步精准地踩在石板路的缝隙上，连一丝脚步声都没发出。
眼看为首的黑影就要踏入迷踪阵的范围，魏无羡正准备按原计划催动符咒，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聂怀桑压抑的“哎哟”。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聂怀桑抱着一个食盒蹲在地上，旁边还滚着一个空了的瓷碗——看那样子，是端着宵夜过来，结果被石头绊倒了。
“你怎么来了？”魏无羡又气又急，真想把这活宝塞回厨房。
聂怀桑疼得龇牙咧嘴，刚想辩解，却见那三道黑影已经警觉地转过身，兜帽下的眼睛在夜色里闪着精光，显然是发现了他们。为首的黑影低喝一声，三人竟同时捏碎了手里的一个小瓷瓶，一股淡紫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不好，是迷烟！”蓝忘机迅速拽过魏无羡和聂怀桑，用衣袖捂住他们的口鼻，同时扬手甩出一道符纸，符纸在空中燃成明火，将烟雾驱散了几分。
那三人见偷袭不成，竟直接冲向静室门口的避尘，显然是想速战速决。魏无羡眼疾手快，指尖掐诀，低声念道：“起！”
藏在草丛里的符咒骤然亮起红光，灵气如潮水般涌动，瞬间在静室周围织成一张无形的网。那三道黑影刚踏入阵中，脚下的石板路忽然开始旋转，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扭曲——静室的门在他们眼里忽远忽近，避尘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幻术？！”为首的黑影惊呼一声，挥刀想砍破眼前的幻象，刀刃却穿过了静室的虚影，砍在空处。
魏无羡躲在假山后看得直乐：“怎么样蓝湛，我这阵法还行吧？保管他们晕头转向！”
话音未落，阵里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响动。只见那三人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互相推搡着往不同的方向跑，其中一人慌不择路，竟一头撞在了一棵老槐树上，“咚”的一声闷响，听得魏无羡都觉得牙疼。
“他们看见什么了？”聂怀桑好奇地探出头。
蓝忘机皱眉：“迷踪阵只会扰乱方向，不会制造幻象……”
他话没说完，就见阵中忽然多了个穿着紫衣的身影，正叉着腰对着那三个黑影怒吼：“你们是什么人？敢在云深不知处撒野？！”
“江澄？”魏无羡和聂怀桑异口同声。
只见江澄手持三毒，剑气凌厉，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引来的。可那三个黑影看见他，却像是见了鬼似的，尖叫着往反方向跑，其中一个甚至吓得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是怎么回事？”聂怀桑看得一脸茫然，“江兄很吓人吗？”
魏无羡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我知道了！那阵眼的引灵花，我不小心用了昨天从江澄房里摸来的‘紫渊草’混进去了！”
“紫渊草？”蓝忘机一愣，“那是能引动人心底恐惧的灵草。”
“对对对，”魏无羡点头，“江澄上次说这草能壮胆，我就偷偷拿了点……没想到混在阵里，会让他们看见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难怪那三个黑影怕成那样——看样子，他们心里最恐惧的，竟是江澄？
阵里的闹剧还在继续。江澄显然也懵了，他本想上前擒住那几个黑影，结果对方看见他就跟见了阎王似的，抱头鼠窜，反而把自己撞得鼻青脸肿。其中一个黑影慌得没看清路，竟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水缸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哈哈哈……”魏无羡实在忍不住，笑得肩膀都在抖，“这邪修也太不经吓了吧！”
蓝忘机看着阵里鸡飞狗跳的景象，又看了看笑得直不起腰的魏无羡，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蓝启仁带着怒气的声音：“何人在此喧哗？！”
众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只见蓝启仁带着一群弟子快步走来，手里的戒尺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那三个黑影见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竟跌跌撞撞地朝蓝启仁跑去，嘴里还喊着：“救命！有恶鬼！”
蓝启仁：“？？？”
江澄：“？？？”
魏无羡赶紧拽着蓝忘机和聂怀桑蹲低身子：“完了完了，先生来了！”
蓝启仁显然没搞懂状况，看着三个鼻青脸肿的黑影，又看了看一脸煞气的江澄，还有那口翻倒的水缸，眉头拧成了疙瘩：“江宗主，这是……”
江澄脸都黑了，指着那三个黑影怒道：“他们是闯进来的邪修！”
那三个黑影却抱着蓝启仁的腿不放：“道长救命啊！里面有个紫衣煞神，要杀了我们啊！”
蓝启仁看看江澄，又看看那三个吓得涕泪横流的黑影，脸色越来越沉。魏无羡躲在假山后，看着江澄那副想杀人又得忍着的表情，差点笑出声，结果被蓝忘机用手捂住了嘴。
最终，那三个邪修被蓝氏弟子制服，押下去的时候还在哭哭啼啼，嘴里念叨着“再也不敢惹紫衣煞神”。江澄站在原地，脸黑得像锅底，紫电在他手里“噼啪”作响，显然是气得不轻。
蓝启仁看着一片狼藉的静室周围，又看了看那还在微微发光的符咒阵，终于反应过来：“这阵法……是你们弄的？”
魏无羡和聂怀桑赶紧把头埋得更低，蓝忘机却站起身，上前一步：“叔父，是弟子的主意。”
“你？”蓝启仁显然不信，但看着蓝忘机坦然的眼神，又说不出什么。他叹了口气，看向江澄，“江宗主，让你见笑了。”
江澄冷哼一声，收起三毒：“无妨，至少抓住了人。”他说着，眼神扫过假山的方向，像是知道魏无羡他们藏在那里，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等蓝启仁带着弟子离开，魏无羡才敢探出头，对着江澄做了个鬼脸。江澄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脚步还带着点气鼓鼓的意味。
“总算没被发现。”聂怀桑松了口气，拍着胸口，“不过那邪修也太胆小了，居然怕江兄怕成那样。”
魏无羡笑着摇头：“这你就不懂了，江澄发起火来，比真鬼还吓人呢。”他看向蓝忘机，“说真的蓝湛，你刚才看见没？江澄那表情，像是想把那几个邪修挫骨扬灰。”
蓝忘机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渐渐隐去红光的阵法，眼底还残留着一丝笑意。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让魏无羡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好像比往常更亮了些。
而他们谁也没注意，那水缸里还漂着一片引灵花的花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像是在嘲笑这场由“馊主意”引发的集体乌龙。清谈会还没开始，云深不知处就已经这么热闹，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注定不会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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