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低头,看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
这就是未来那个司法天神?那个会让她痛苦千年的杨戬?
此刻的他,只是个顽皮的少年,会抓蚂蚱,会帮母亲跑腿,会为一块豆腐羹开心。
“我……”寸心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二郎,怎么了?”瑶姬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杨戬回头:“娘,有个不认识的姐姐!”
瑶姬走到门口。
当她看见寸心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思量——仙神对同类的感应,即便隐藏得再好,也会有细微波动。
方才,就是这个小龙女在探查杨府吧。
瑶姬温和笑道:“姑娘是外地来的?怎么称呼?”
寸心定了定神,说出了记忆深处的名字:“我叫云绮……从西边来,和家人走散了,迷了路,想找个客栈,暂时落脚。”
很常见的理由,而且还有她和瑶姬之间的心照不宣。
瑶姬打量她片刻,点头:“村子里没有客栈,若不嫌弃,可来我家落脚。”
“多谢夫人,云绮打扰了。”寸心行礼。
就这样,她留在了杨家。
晚上,杨天佑和杨蛟回来了。
杨天佑性子温和,身上自带读书人的儒雅之气;
杨蛟乖巧憨厚,天生神力,一进门就举石墩子;
杨婵经过一个下午已经和她混熟,最爱黏着她,总让她讲故事。
而杨戬……这个七岁的男孩,精力旺盛得惊人。
只半天,他就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和村里的男孩打架。
寸心常常看着他出神。
这就是杨戬的童年。有母亲疼爱,有兄长庇护,有妹妹依赖,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十年。
十年后,天庭会发现瑶姬私配凡人,会派兵捉拿,会杀杨天佑和杨蛟,会压瑶姬于桃山,会逼得杨戬杨婵亡命天涯。
而她,十年后正好五百岁成年,会在那时遇见长大后的杨戬,开启那段孽缘。
“云绮姐姐?”小杨婵扯扯她的袖子,仰着小脸,“你怎么哭了?”
寸心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触到一片湿润。
她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想家了”
杨婵笨拙地握着她的手,安慰着:“云绮姐姐别伤心,你一定会找到家人的。”
寸心对杨婵笑了笑,“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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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的晨光格外温柔。
寸心推开厢房门时,瑶姬已经在院中水榭中摆好早饭。
三个孩子围坐在石桌旁,杨蛟端端正正捧着碗,杨戬已经迫不及待舀了一勺豆腐羹,杨婵则眼巴巴等着母亲分粥。
“云绮,快过来坐。”瑶姬笑着招手,眉目间的温婉在晨光中如水墨晕染。
寸心走过去,粉色衣裙在晨风中轻拂。她在石凳上坐下,接过瑶姬递来的粥碗,指尖相触的瞬间,感到一股极细微的、神圣而强大的气息。
虽然瑶姬隐藏得很好,虽然她此刻只是个凡人的模样,但那股属于天界女神的本质,仍在不经意间流露。
寸心垂下眼睑,安静喝粥。
杨戬扒完粥,抹抹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母亲:“娘,今天能去后山玩吗?昨天我发现了个兔子洞!”
“不行。”瑶姬摇头,“你大哥要去村塾,你就在家练字。昨日先生教的,你可都会了?”
小杨戬顿时蔫了,小声嘟囔:“那些字弯弯绕绕的,哪有兔子好玩……”
寸心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微扬。
有母亲管教,有课业烦恼,会因为不能出去玩而闹脾气。此时的杨戬和未来那个冷峻的司法天神,判若两人。
早饭过后,杨天佑去村塾教书,杨蛟一同去上课。
瑶姬在院中制衣,杨戬被逼着在一旁临字帖,杨婵则蹲在母亲脚边玩草编的小蚱蜢。
“寸心姑娘是西海人?”瑶姬忽然问,手中的动作不停。
寸心心头一跳,面上却镇定:“是,家里做些海货生意。”
“西海啊……那是个好地方。”瑶姬抬头望向天空,眼神有些缥缈,“我年轻时去过一次,海水蓝得像宝石,夜里会有发光的鱼群游过。”
她说的是“年轻时”。但寸心知道,瑶姬作为玉帝妹妹,寿元以万年计。
所谓的“年轻时”,可能是千年,万年之前。
“夫人去过西海?”寸心顺着话问。
“随家人去过。”瑶娘子收回目光,笑容温柔,“若有机会,我也想带婵儿他们去看看大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瑶姬说话总是温声细语,举止娴雅,但寸心能感觉到她身上有种深藏不露的坚韧。
那是历经岁月、看惯风云后沉淀下的从容。
不愧是掌管欲界四重天的女神。
日头渐高,杨戬终于临完字帖,如蒙大赦般跳起来:“娘!我写完了!能玩了吗?”
瑶姬检查了他的字,点点头:“去吧,别跑太远,午饭前回来。”
“好!”小杨戬欢呼一声,抓起墙角的竹竿就往外冲。
院中只剩瑶姬、寸心和杨婵。
小杨婵玩腻了草蚱蜢,蹭到寸心身边,仰着小脸:“云绮姐姐,你能再给我讲个故事吗?”
四岁的小女孩,羊角辫歪歪扭扭,眼睛清澈得像山泉。
寸心看着她,忽然想起记忆里某个画面——未来的三圣母,华山之主,宝莲灯的主人。那时她端庄持重,眉间总有挥不去的轻愁。
而不是现在这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想听什么故事?”寸心柔声问。
“听龙的故事!”杨婵眼睛一亮,“娘说海里有龙,会行云布雨,是真的吗?”
寸心看了一眼瑶姬。瑶姬正低头缝着衣裳,闻言抬头笑了笑,没说话。
“是真的。”寸心将杨婵抱到膝上,沾着杯中的茶水,在石桌上画出一条迷你小龙。
杨婵看着小龙,眼中充满好奇。
“龙住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有漂亮的宫殿,无数夜明珠照亮整个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