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雨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雨丝混着浓雾,将牛津街的橱窗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苏晚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刚从美术馆出来,指尖还残留着油画颜料的冷涩触感,却在转身的瞬间,僵在原地。
街角的咖啡馆门口,林栀正笑着和乐团的女伴说话,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蒸汽氤氲了她的眉眼,依旧是记忆中明媚的模样。亮黄色的风衣在雨雾中格外刺眼,像一束强行闯入黑白世界的光,却照得苏晚的心脏骤然缩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将自己藏在伞沿的阴影里,指尖攥紧伞柄,指节泛白。雨水顺着伞沿滑落,滴在她的手背,冰凉刺骨,像极了当年林栀得知她要离开时,眼里的温度。
林栀恰好转头,目光扫过街角。当她的视线落在苏晚身上时,脸上的笑容猛地一顿,热可可的杯子在手中微微晃动,褐色的液体差点洒出来。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浑身发麻。
是苏晚。
那个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刻在骨血里的身影。
她瘦了些,齐肩的短发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脸颊,眉眼间的冷淡比记忆中更甚,像裹了一层厚厚的冰,让人望而却步。可即使隔了雨雾,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林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认得出她微微抿起的嘴角,认得出她眼底深处那抹藏不住的孤寂。
苏晚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看到林栀眼中的震惊,看到她下意识攥紧杯子的动作,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骤然崩塌。她想冲过去,想抱住她,想告诉她这些年的思念与悔恨,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喉咙的哽咽。
她看到林栀身边的女伴顺着她的目光看来,露出疑惑的神色。那些“郎才女貌”的弹幕,那些同学口中“性格孤僻”的评价,像潮水般涌进脑海,将她的勇气瞬间浇灭。她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林栀的生活,怕林栀早已放下过去,怕眼前的明媚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
苏晚猛地移开视线,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撑着伞,脚步僵硬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挺直得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黑色的雨伞在雨雾中渐行渐远,没有一丝留恋。
林栀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女伴扶住她:“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林栀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她强行压下眼底的泪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能是看错了吧,有点像以前的一个同学。”
“哦?那要不要打个招呼?”
“不用了。”林栀摇摇头,指尖的热可可早已失了温度,“都过去这么久了,说不定人家早就不记得了,没必要打扰。”
她看着苏晚的背影消失在雾雨深处,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低下头,任由眼泪砸进手中的热可可里,漾开一圈圈苦涩的涟漪。她明明那么想冲上去,想拉住她的手,想告诉她“我没忘,我一直在等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冰冷的“不认识”。
她怕苏晚是真的忘了,怕自己的执念会成为她的负担,更怕听到苏晚说“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雨还在下,雾越来越浓。
苏晚撑着伞,走在空荡的石板路上,雨水混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冰凉刺骨。她不敢回头,不敢去看那个方向,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冲回去,打破这层伪装的平静。
林栀站在咖啡馆门口,直到雨停雾散,手里的热可可早已凉透。她轻轻摩挲着琴盒上的栀子花纹路,那里藏着她从未寄出的思念,藏着她不敢言说的心事。
两个彼此思念到骨髓的人,在雾雨弥漫的伦敦街头相遇,却隔着一场无声的默契,装作从未相识。
他们的世界,明明只隔了一段短短的距离,却像隔了万水千山,再也无法跨越。那些未说出口的思念,那些藏在心底的遗憾,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冲刷成了陌路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