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暖阳假象

第十四章 暖阳假象

音乐学院的礼堂里，掌声如雷。林栀穿着亮黄色的演出服，抱着小提琴鞠躬致谢，裙摆扬起轻快的弧度，眼里的光芒比舞台上的聚光灯还要耀眼。

下台后，乐团的同学围上来，笑着打趣她刚才的即兴发挥，她歪着头笑，指尖拨弄着琴弦，语气俏皮又爽朗：“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嘛。” 有人递来矿泉水，她接过道谢，仰头喝了一口，水珠顺着嘴角滑落，被她随手用手背擦掉，依旧是当年那个明媚得没心没肺的模样。

这些年，她成了音乐学院的风云人物。专业课次次第一，各类演出邀约不断，身边从不缺朋友——男生们会借着讨论乐谱的名义找她搭话，女生们喜欢挽着她的胳膊去食堂，就连教授都常说：“林栀这孩子，身上总有股劲儿，能感染所有人。”

没人知道，她的琴盒里，始终放着一封泛黄的诀别信，信封上的栀子花纹路早已被摸得模糊；没人知道，她手机里那个标注“晚”的联系人，号码烂熟于心，却从未拨打过一次；更没人知道，她看似无懈可击的开朗，不过是一层厚厚的铠甲，裹着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周末的跳蚤市场，林栀和同学笑着穿梭在摊位间。有人拿起一串白色的贝壳手链问她好不好看，她下意识地顿了顿，随即笑着摇头：“太素了，我喜欢亮点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抹白，像极了当年苏晚画纸上的栀子花瓣，像极了那个装着白色石子的玻璃瓶，一碰就疼。

路过街角的乐器行，橱窗里摆着一套彩色颜料，和当年她借给苏晚的那套几乎一模一样。同学拉着她进去看：“你不是说想试试跨界创作吗？用颜料搭配乐谱肯定很有意思。” 林栀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岔开话题：“算了算了，我手笨，画出来肯定难看，还是专心拉琴吧。” 她快步走出乐器行，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回忆，差点就要冲破防线。

宿舍的书桌抽屉里，藏着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两张过期的音乐会门票，装着苏晚画在课本空白处的小速写，装着她偷偷收藏的、苏晚用过的铅笔头。只有在深夜，宿舍里的人都睡熟后，她才会悄悄打开盒子，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旧物，眼泪无声地掉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

她不敢哭出声，怕惊醒室友；不敢表现出丝毫的脆弱，怕被人看穿伪装；更不敢停下脚步，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下去。她逼着自己变得更优秀，逼着自己和所有人打成一片，逼着自己相信，只要笑得足够灿烂，就能把心底的空洞填满。

那天晚上，乐团聚餐，大家起哄让她唱首歌。她拿起话筒，笑着答应，旋律响起时，她清了清嗓子，却突然顿住——那是当年她在星榆高中的操场上，唱给苏晚听的歌。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疑惑地看着她。林栀深吸一口气，扬起嘴角，硬生生把跑调的前奏压了下去，用更欢快的语气重新唱起，声音洪亮，笑容依旧灿烂。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唱歌的时候，她的眼前全是那个坐在草坪上，眼里映着星光的清冷女孩。

聚餐结束后，她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晚风带着夏末的暖意，吹起她的长发，她抬头看着漫天繁星，突然想起那个星夜，苏晚说外婆家的栀子花香能飘出好几条街，说以后想一起去看。

她停下脚步，靠在路灯旁，肩膀微微颤抖。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这个平日里活泼开朗的女孩，此刻正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却发现泪水早已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忘了那些一起走过的走廊，忘了画室里共享的颜料，忘了栀子花海中的约定。可事实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些回忆，早已刻进了她的骨血里，融入了她的琴声中，成为她生命中最沉重也最珍贵的秘密。

她的开朗是真的，她的笑容是真的，可她心底的思念与疼痛，也是真的。她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洗礼过的向日葵，明明早已遍体鳞伤，却依旧固执地朝着太阳的方向，假装自己从未经历过黑暗。

只是，在无数个深夜，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她总会想起那个清冷的身影，想起那句被风吹散的承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可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忘了吧，她不会回来了。

然后，第二天醒来，她依旧是那个活泼开朗、和任何人都能有说有笑的林栀，仿佛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

苏晚，我恨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