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净化者之鸣

“嗞啦……沙……”

湿滑的拖拽声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如同钝刀在神经上缓慢刮擦。声音来自他们来时的方向，不止一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各个岔路、从那些半开的房门后，缓缓汇聚而来，向着D-7储藏室——这个唯一还亮着灯光（尽管微弱）、散发着活物气息的地方——围拢。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漫过脚踝，向上攀升。刚刚找到补给和信息、燃起一丝渺茫希望的火苗，瞬间被这步步紧逼的死亡之声浇得几乎熄灭。

“来了……”石头的声音紧绷如弓弦，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抄起自动步枪，枪口死死对准储藏室唯一的门口。汗珠从他额角滚落，砸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刘老栓迅速将最后一点绷带在王大腿上打了个结，然后轻轻将他挪到工作台与墙壁形成的夹角里，尽可能隐蔽。他抄起猎枪，无声地移动到门口另一侧，与石头形成了交叉火力封锁线。老猎人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如同盯上致命猎物时的黑豹。

陈实将笔记本和磁带盒飞快塞进战术背心的夹层，一手抓起那把沉重的“净化者”手枪，另一手将找到的那两盒特殊弹药塞进空了的弹匣包。手枪入手冰凉，质感奇异，枪身上有一些细微的能量回路般的刻痕。他来不及细究，迅速检查枪械状态——弹匣是满的，十五发容量，暗红色的弹头在储藏室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光泽。他拉动套筒，一颗子弹上膛，清脆的“咔嚓”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听声音，移动不快，但数量可能不少。”刘老栓侧耳倾听，压低声音，“不能在这里被堵死。空间狭窄，一旦它们涌进来，我们施展不开。”

陈实点头，目光快速扫视储藏室。除了进来的门，没有其他出口。窗户？这里是地下深处，不可能有窗。通风口？天花板角落倒是有锈蚀的格栅，但尺寸太小，根本无法通过。

“准备移动。”陈实做出决断，声音低沉而快速，“以这间储藏室为依托，边打边撤，向B区方向移动。笔记本提到B-3区样本准备室后面有通往深层冷却库的通道，那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记住目标：拿到主管级磁卡密钥，去冷却库！”

“明白！”石头和刘老栓同时应道。

“我先出去引一下，看看情况。你们保护大河跟紧。”陈实深吸一口气，不等两人反对，已经闪身出了储藏室门口，背贴着外侧墙壁。

走廊的景象让他心中一凛。

大约二十米外的岔路口，在头灯光束摇曳的边缘，几个扭曲、粘滑的影子正在地上缓缓蠕动而来！它们并非标准的蚀生兽形态，更像是被剥了皮、肌肉组织暴露在外、体表流淌着暗红粘液的人形生物，四肢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爬行时发出那令人作呕的拖拽声。它们的头部严重变形，几乎看不到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开合的、布满细密利齿的窟窿。

更远处，黑暗中还有更多类似的身影在晃动。

这些，很可能就是设施当年的工作人员，在“蚀”污染爆发、生物融合失控后，被侵蚀异化成的可悲产物！是介于蚀生兽和人类之间的、更加畸形和充满怨念的“残留体”！

它们似乎对光线和声音异常敏感，陈实的头灯光束和刚才的上膛声，立刻吸引了最近几只的注意。它们那没有眼睛的“脸”转向陈实的方向，开合的口器中发出“嗬……嗬……”的漏气般嘶鸣，爬行速度陡然加快！

没有犹豫！陈实抬手，瞄准最近一只残留体的躯干中央，扣动了“净化者”的扳机。

“砰——！”

枪声在封闭走廊里炸响，震耳欲聋！但出乎意料的是，枪声并不十分爆裂，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高频的嗡鸣尾音。枪口没有喷出多少火焰，却有一道暗红色的、仿佛浓缩能量束般的弹道轨迹一闪而逝，瞬间命中目标！

中弹的残留体身体猛地一僵！预想中的血肉横飞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现象——弹着点周围，那暗红色的粘液和畸变的肌肉组织，像是被投入热油的冰块，发出“嗤嗤”的剧烈反应，迅速干涸、萎缩、碳化！并以此为中心，黑色的萎缩痕迹如同瘟疫般向周围蔓延！残留体发出尖锐得不似人声的惨嚎，疯狂扭动，但仅仅几秒钟，大半个躯干就变成了焦黑的、仿佛被高温瞬间焚尽的脆弱残渣，轰然瘫倒在地，不再动弹。

有效！而且效果惊人！

这特殊弹药，似乎对“蚀”污染相关的生物组织有着极强的针对性破坏或“净化”效果！

陈实精神一振。但来不及高兴，枪声和同伴的死亡（如果那还算死亡）彻底惊动了其他残留体。更多的“嗬嗬”嘶鸣响起，黑暗中蠕动的影子速度暴增，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蛆群，疯狂涌来！

“开火！交替掩护！向B区方向移动！”陈实一边继续用“净化者”点射冲得最近的残留体，一边大吼。

储藏室内，石头和刘老栓架着刚刚注射了吗啡、意识稍有恢复但仍无法自主行走的王大河冲了出来。刘老栓将王大河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端着猎枪，看到走廊里冲来的怪物，瞳孔一缩，但手下毫不含糊，对准一只从侧面爬来的残留体头部就是一枪！

“砰！”

猎枪的钢珠霰弹将那只残留体的上半身打得稀烂，但它下半身仍在抽搐爬行，直到陈实补了一发“净化者”弹，才彻底僵死。

“这玩意儿打身子更好使！”石头也开火了，自动步枪的短点射精准命中残留体的躯干，虽然能造成伤害，但远不如“净化者”那种摧枯拉朽的“净化”效果来得致命。他立刻改变策略，优先射击怪物的腿部关节，限制其行动，为陈实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三人形成一个小型的移动堡垒，边打边退。陈实的“净化者”成了攻坚利器，每一发暗红色的能量弹都能有效清除一只或重创一片怪物。但怪物的数量远超预估，它们从各个角落涌出，有些甚至从天花板破损的通风管道里掉下来！枪声、嘶吼、怪异的净化灼烧声、以及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狭窄的走廊里混成一片死亡的乐章。

弹药消耗极快。石头的步枪弹匣很快见底，刘老栓的猎枪子弹也不多了。最要命的是陈实的“净化者”特殊弹药，两盒加起来不过三十发，转眼间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弹匣（十五发）。

“快！前面右转！指示牌写着B区方向！”刘老栓眼尖，看到了前方岔路口一个摇摇欲坠的指示牌。

他们奋力冲杀，终于拐进了通向B区的走廊。这条走廊似乎曾经是主要通道之一，更加宽敞，两侧的房门也更加高大厚重。但此刻，这里同样遍布狼藉，墙壁上布满干涸的暗色污渍和触目惊心的抓痕。一些房门被暴力破开，里面黑洞洞的，散发出更浓的腐败气息。

身后的残留体紧追不舍，嘶鸣声在走廊里回荡，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合奏。

“不能一直跑！找个地方暂时阻挡一下！换弹！检查伤员！”陈实急声道。持续的高强度战斗和移动，体力消耗巨大，王大河的情况也需要再次检查。

刘老栓目光一扫，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扇看起来异常厚重的金属气密门，门上标着“B-2 消毒隔离室”。门似乎虚掩着。

“那里！快！”

三人拖着王大河冲到门前，石头用力一推，门向内打开。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地面中央有一个凹陷的消毒池（早已干涸），两侧墙壁上有一些喷头和水管。房间另一头还有一扇同样的门，通向更深处。

“石头，堵门！栓叔，检查大河！我警戒里面！”陈实迅速分工。

石头和刘老栓合力，将入口这扇厚重的金属门猛地关上，然后转动内侧的巨大门闩，将门锁死。几乎就在门闩合拢的瞬间，“咚！咚！咚！”沉闷的撞击声就从门外传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抓挠声！残留体们追上来了，正在疯狂地冲击这扇门！

幸好，这扇气密门是为了隔离危险设计的，异常坚固。虽然锈蚀，但暂时还能抵挡。

房间内暂时安全。三人终于得到一丝喘息之机，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大口喘气。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和手臂流下，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

刘老栓快速检查王大河，后者呼吸急促，体温偏高，但伤口没有再次崩裂的迹象，吗啡和抗生素似乎在起作用。他给王大河喂了一点水。

石头背靠着门，听着外面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疯狂的撞击和抓挠声，脸色发白：“这门……能撑多久？”

“撑不了多久。”陈实一边快速给打空的弹匣压入普通手枪弹（“净化者”的特殊弹药太宝贵，必须省着用），一边环顾这个隔离室，“我们得尽快通过这里，找到B-3区样本准备室。”

他走到房间另一头那扇紧闭的气密门前，试图转动门闩。门闩纹丝不动，似乎从另一侧锁死了，或者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这边走不通？”刘老栓走过来，用力推了推门，同样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

“哐当！！！”

一声巨响从他们进来的那扇门传来！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啸！只见厚重的门板中央，竟然向内凸起了一大块！留下一个清晰的、边缘沾满粘液的撞击凹痕！

外面的东西，力量大得惊人！而且似乎更加暴躁了！

“它们要撞进来了！”石头骇然道。

“找别的路！快！”陈实低吼，目光扫视着隔离室的墙壁、天花板、地板。

刘老栓的目光落在了房间一侧墙壁上，一个半人高的金属检修面板上。面板没有上锁，只有几个简单的卡扣。他上前，用力撬开卡扣，掀开了面板。

后面，是一个狭窄的、布满了管道和线缆的维修通道！通道横向延伸，不知通往何处，但至少提供了一条可能的生路！

“这里！”刘老栓招呼道。

没有时间犹豫。陈实和石头立刻抬起王大河，将他先塞进维修通道。刘老栓紧接着钻了进去。陈实最后看了一眼那扇不断发出恐怖撞击声、凹痕越来越明显的隔离门，也一头钻进了狭窄黑暗的维修通道，并顺手将检修面板从内部尽可能拉回原位，虽然无法锁死，但至少能起到一点遮蔽和拖延作用。

通道内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极其狭窄，只能匍匐前进。身后，隔离门方向传来的撞击声和金属撕裂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