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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余烬

深根烽火涅槃

第十九章:余烬

陈实几乎是爬回老宅的。

当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在身后终于关上时,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断裂,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在地,眼前金星乱冒,耳畔只剩下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小腿和手掌上火烧火燎的伤口,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晨光透过破旧的窗纸,在堂屋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斑。村里开始有了人声、鸡鸣犬吠、以及远处矿场隐约的机器轰鸣——与昨夜地下那震耳欲聋的咆哮相比,这些声音显得如此遥远而不真实,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多少庆幸,只有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灵魂压碎的疲惫,以及劫后余生的冰冷麻木。

他没有立刻处理伤口,而是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侧耳倾听了片刻外面的动静。村子的早晨如往常一样,带着灾后特有的缓慢和压抑,但并没有异常的喧嚣或骚动。仓库的火光和爆炸,似乎暂时还没有波及到地面上这个偏僻的山村,或者,孙怀仁的人正在地下疯狂地扑救和搜查,暂时顾不上地面?

这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

他挣扎着爬起来,挪到水缸边,舀起冰冷的山泉水,从头到脚狠狠浇了几遍。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稍微驱散了些许眩晕。然后,他找出藏在灶台下的那个小医药包——退伍时带回来的,里面有些基础的消毒药品和纱布。

处理伤口的过程,像一场无声的酷刑。后背的伤口最长,是被子弹擦过还是碎石划开已经难以分辨,皮肉翻卷,沾满了黑色的烟灰和尘土。他咬着毛巾,用镊子小心清理掉可见的杂质,然后用双氧水冲洗。剧烈的刺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小腿上的伤口稍微好一些,是被爆炸碎片或管道毛刺划破,但同样需要仔细清理。手掌的割伤最深,是攀爬气窗时被生锈铁边割的,几乎见骨。

没有麻药,没有帮手。他像一个孤独的、给自己动手术的伤兵,在昏暗寂静的老宅里,完成着这一切。每一次消毒,每一次包扎,都伴随着压抑的闷哼和粗重的喘息。

当所有伤口被草草处理完毕,用还算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好之后,他已经虚脱得几乎无法动弹,瘫坐在冰凉的地上,背靠着水缸,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为失血和疼痛而毫无血色。

但他不能休息太久。

他必须弄清楚,昨夜的行动到底引发了什么样的后果,以及……那个变异怪物到底是什么。

首先,是清理痕迹。他将那套彻底毁掉的深色工装、沾满血污的布条、用过的医疗垃圾,全部塞进灶膛深处,点燃烧掉。柴刀仔细擦拭干净,藏在床下。从赵小峰那里弄来的强光手电和警报器,检查无恙后,重新藏好。做完这些,他才换上一身干净的旧衣服,勉强吃了几口压缩饼干,喝了些水。

体力稍微恢复了一点点,但精神上的重压丝毫没有减轻。那个怪物扭曲的面容、疯狂的嘶吼、以及伤口流出的粘稠黑血,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

那不是野兽。那是人变的。

孙怀仁的矿场,或者“深根”系统深处,到底在进行着怎样丧心病狂的勾当?

他想起王工在机房喊出的“实验室”和“提炼车间”。他们是在提炼什么?某种稀有矿物?还是……某种更危险、更禁忌的东西?以至于长期接触或遭受泄露,会让活人发生那种可怕的异变?

赵老黑失踪前,是否接触过这些东西?他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如果活着,他是否也……

陈实不敢再想下去。

他必须获得更多的信息。单枪匹马的夜探,风险太高,收获有限,几乎赔上性命。他需要帮手,需要更安全、更有效的信息渠道。

赵小峰……经过上次镇上一行,证明他胆大、心细(至少比表面看起来)、而且有强烈的动机。但他太年轻,情绪不稳定,容易暴露。

王大河……经验丰富,忠诚可靠,对山里情况熟悉。但他腿脚不便,而且陈实不想轻易将这位老侦察兵卷入更深的危险——至少在明确知道危险全貌之前。

“信风”……每周一次的通话,与其说是情报传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监视和指令下达。陈实不信任他们,尤其是在秦卫东出现之后。

秦卫东留下的那条线(“老兵修车铺”的老刀),回应谨慎,处于静默,但留下了“山风劲时”的联络可能。这或许是张底牌,但不能轻易动用。

至于“地质锤”……鱼饵已下,但鱼没上钩,反而可能引来了鲨鱼。

思来想去,陈实发现,自己看似接触了几条线,但每一条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风险。他依然在黑暗的迷宫中独自摸索,四面都是墙壁,脚下可能是陷阱。

疲惫和挫败感再次涌上心头。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

不能放弃。放弃了,赵老黑可能就真的没了,望岳村可能永远笼罩在未知的威胁之下,而他自己,也可能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孙怀仁的枪手,或者地下爬出来的怪物,悄无声息地抹掉。

他必须找到突破口。

突破口在哪里?

也许……在老算盘陈有富身上?

老算盘显然知道些什么,而且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以至于“病”得如此蹊跷和严重。他是村里的会计,或许接触过一些不为人知的账目或文件?也许他知道赵家“守门人”更多内情?甚至,他可能间接了解孙怀仁矿场一些不正常的资金往来或物资调动?

但老算盘现在明显在躲,在怕。直接去问,恐怕什么也问不出来,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或者将他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需要一种更迂回、更自然的方式……

一个想法,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骤然闪现。

山洪冲毁了村里的不少东西,也冲垮了一些老旧的引水渠和田间小路。村里正在组织人力物力进行修复。作为会计,老算盘需要统计损失、估算修复费用、甚至可能申请一些救灾补助或贷款……

陈实睁开眼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微弱但坚定的光芒。

他可以“主动”参与村里的灾后重建工作,尤其是那些需要和会计打交道、清点物资、核算工分的环节。这样,他就有合理的、经常性的理由接触老算盘,在“工作”的掩护下,或许能一点点撬开他的嘴,至少能观察他的状态,获取一些旁敲侧击的信息。

同时,参与集体劳动,也能让他更好地融入村民,淡化自己身上可能残留的“异常”气息,让暗处的监视者放松警惕。

这是个慢工,不一定能立刻获得关键信息,但胜在安全、自然,而且能重建他在村里的“正常”形象。

决定之后,陈实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困倦。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精神上的紧绷稍微缓解。

他挣扎着挪到行军床边,躺了下去。身体刚一接触坚硬的床板,无边的黑暗和疲惫就瞬间将他吞没。

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

梦中,雪原上的寒风与地下仓库的烈火交织;三个在暴风雪中蹒跚的牧民身影,与那个燃烧的、嘶吼的变异怪物重叠;老张冰冷的审视、秦卫东锐利的目光、孙怀仁狞笑的脸、赵小峰通红的眼睛、王大河沉默的背影……无数面孔和场景支离破碎地闪现、旋转,最后都沉入一片粘稠的、散发着铁锈和血腥味的黑暗深渊。

他在噩梦中挣扎,冷汗浸湿了刚换上的干净衣服,伤口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绷紧,带来阵阵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手瞬间摸向枕边——那里空空如也,柴刀在床下。

“陈实!陈实娃子!在家吗?”是老村长陈洪福苍老而焦急的声音。

陈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检查了一下身上的包扎是否妥当,然后才哑着嗓子应道:“在,三爷爷,来了。”

他慢慢起身,走到堂屋,拉开了门。

老村长站在门外,背对着上午有些刺眼的阳光,脸色显得格外凝重,甚至有些苍白。他手里拿着旱烟杆,却没点,只是紧紧攥着。

“三爷爷,有事?”陈实侧身让他进来。

老村长却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盯着陈实看了几秒,眼神复杂难明,然后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矿上……出大事了。”

陈实的心猛地一揪,脸上却尽量保持着平静:“怎么了?”

“天没亮的时候,矿上那边好像有爆炸声,还有火光。”老村长的声音有些发颤,“刚才孙怀仁派人来村里了,说要……征用村里的青壮劳力,去帮他们清理‘因设备故障引发的火灾现场’,工钱给双倍。还特别强调,要身强力壮、胆子大的。”

陈实的心沉了下去。孙怀仁果然反应迅速,开始以“清理火灾现场”的名义,光明正大地调动村里的人力,一方面可能是真的需要人手处理地下仓库的烂摊子,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为了搜查可能的“闯入者”,或者,借此机会观察和控制村民的动向!

“他们还说……”老村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矿下可能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被惊出来了,让大家去的时候,都结伴,带点防身的家伙,如果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别声张,立刻报告。”

不干净的东西……被惊出来了……

陈实后背的伤口,仿佛又被那怪物的目光灼烧了一下。

余烬未冷,新的风暴,已经借着“征用劳力”的名义,刮到了望岳村的门口。

而他,这个昨夜刚从“火灾现场”和“不干净东西”爪牙下逃生的“闯入者”,很快就要以“村民劳力”的身份,再次回到那个地方。

命运,开了一个残酷而讽刺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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