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走到河谷边,土屋里的人族便先有了动静。先是那扎发髻的女子停了石臼,手里的木杵“当啷”落在粟米堆里,她睁圆了眼,指着无支祁青黑色的鳞片,声音发颤:“是……是山神显灵了吗?”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土屋门帘纷纷被掀开。穿兽皮的老者拄着木杖快步走出,看清无支祁头顶的尖角、朱厌覆着红毛的利爪,还有长右蓬松的尾巴时,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衣襟:“神猴降临!是护佑我们部落的神猴啊!”
老者一跪,河谷边的人族瞬间乱了阵脚。捣粟的女子、划石板的男子、追逐陶罐的小孩,纷纷跟着跪倒,连刚学会走路的稚童,也被母亲按着头磕在地上。“求神猴保佑今年粟米丰收!”“求神猴赶走山那头的狼群!”细碎的祈求声混着风,飘到众猴耳边。
举父吓了一跳,手里的蜂巢差点掉在地上,他往后缩了缩,小声对狌狌说:“他们……他们怎么突然跪下了?”狌狌也懵了,耳后的枫香叶晃个不停,看着人族民众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支祁皱紧眉头,浑身的鳞片都绷了起来,正要开口,却见朱厌往前迈了两步。它抬起覆着红毛的爪子,轻轻摆了摆,声音清亮地穿过跪拜的人群:“大家快起来,不要拜!”
跪拜的人群动作一顿,老者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里满是疑惑:“神猴大人……您不愿受我们的跪拜吗?”
“我们不是神猴,就是普通的猴子。”朱厌走到老者面前,弯腰想扶他起来,爪子碰到老者粗糙的手时,还特意放轻了力道,“我们只是来看看你们的部落,不是什么护佑部落的神灵。”
老者愣住了,周围的人族也渐渐抬起头。那划石板的男子迟疑着开口:“可您……你们有尖角、有利爪,还能在山林里自由行走,不是神灵是什么?”
“我们能在山林里走,是因为住得久了;有尖角利爪,是生来就有的。”朱厌蹲下身,与老者平视,“就像你们会种粟米、会做陶罐,都是各自的本事,不是只有神灵才有的。”它指了指旁边的狌狌,“它还会爬树摘野果呢,难道也是神灵?”
狌狌连忙点头,晃了晃怀里的野果:“对呀对呀!我摘的野果可甜了,等下分你们吃!”
长右也走上前,把怀里的蜜枣掏出几颗,递给身边的小孩:“这个也好吃,不是神灵才有的。”
人族民众看着眼前的猴子——无支祁虽绷着脸,却没半点凶相;举父正把蜂巢掰成小块,往小孩手里塞;朱厌还在耐心地扶着老者起身。那老者站起身,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忽然笑了:“原来……是我们认错了。多谢你们愿意跟我们这些凡人说话。”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不一样啊。”朱厌咧嘴一笑,红毛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要是不嫌弃,我们能不能尝尝你们煮的粟米粥?”
“当然能!”老者连忙招呼众人,“快把陶罐端过来,给客人们盛粥!”
河谷边的跪拜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人族民众忙碌的身影和猴子们好奇的询问声。炊烟又袅袅升起,混着粟米的香气,在晨雾散尽的天空下,织成了一幅温暖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