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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流浪

从孤儿到皇妃

王二狗的离家出走,那是一个绵绵细雨之夜。

王二狗最怕的是最小那个舅舅,母亲又最疼这个儿子。记得那天傍晚,母亲手中挥舞的藤条在油灯光下划出一道道暗影,抽在他背上、腿上,火辣辣地疼。

王二狗在王家岭坏事做尽。比如,邻居家暴晒的酱缸也被他撒了尿;村里别人家菜园里的蔬菜也偷过不少;上私塾,上课时偷偷把先生的戒尺藏了起来,父亲赔了三斤腊肉才了事;上个月,他往村口井里扔了几只死耗子,母亲挨家挨户道歉,蒸了三十个白面馒头分给邻居才算解了围;邻居张婶的两罐白砂糖是准备给她女儿做嫁妆的,他偷了卖给邻村人换了几个铜版……他尽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

你这害人精,讨债鬼,巧莲可是……母亲的骂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十六岁的少年梗着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活不肯落下。

王家就你这一根独苗,你就这么作贱!母亲打累了,瘫坐在门槛上,声音嘶哑。

王二狗看着母亲花白的鬓角,心里忽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但少年的倔强像堵墙,把他那点愧疚堵在了喉咙里。他转身,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了蒙蒙细雨中。

起初,他以为不过是在外头躲两天。村头的破庙里,他蜷缩在供桌下,听着夜风吹过残缺的窗棂。肚子咕咕叫时,他想起母亲总会在灶台上给他留吃的,哪怕是深夜回家,也总能摸到温热的红薯。

第三天,身上的五个铜板花光了。镇口卖烧饼的老头盯着他脏兮兮的衣服,摇了摇头。王二狗在镇上举目无亲,他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直到第七天,他来到了向阳古镇。这是一个千年古镇,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是高低错落的瓦房。正值傍晚,街道人家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空气里飘着饭菜的香味。王二狗的肚子抽搐般地疼起来。

第一个晚上,他在镇西头的柴草堆里过夜。半夜被冻醒,听见野狗在远处吠叫。第二个晚上,他蜷在一家药铺的后屋檐下,被伙计用扫帚赶走。第三个晚上,他开始观察那些晾晒在院子里的衣物,还有摊贩收摊时遗忘在案板下的零碎食物。

在古镇,王二狗第一次偷东西,是半块发硬的烙饼。摊主是个胖妇人,正背对着他和人聊天。王二狗的手抖得厉害,心跳如擂鼓,抓起烙饼就跑,拐进一条小巷后,瘫坐在墙根,饼屑混着泪水一起咽下。

后来,他偷过菜摊上蔫了的萝卜,偷过酒肆后厨倒掉的剩菜,甚至还偷过一户人家晾晒的旧鞋——他自己的鞋底早已磨穿,脚上全是水泡和裂口。离家出走第八天的清晨,他在巷子旮旯里被冻醒。露水打湿了他单薄的衣衫,嘴唇干裂出血。胃已经不再咕咕叫了,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扭转,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挣扎着站起来,扶着斑驳的土墙,慢慢向镇口挪去。老槐树就在那里,粗壮的树干要三人合抱,树冠如巨伞,投下一片荫凉。树下有几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常有路人歇脚。

王二狗靠在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硌着他的脊背。他不敢完全坐下,怕一旦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视线开始模糊,镇上的景物在晨光中晃动,像水中的倒影。

就在这时,一阵风送来了包子的香味。那香味如此真切,如此霸道,穿过他堵塞的鼻腔,直冲脑门。他看见街对面那家铺子,门楣上挂着“叶和包子铺”的招牌,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正掀开蒸笼,白茫茫的蒸汽腾空而起,在晨光中泛着金色的光晕。

几个早起赶路的人围了过去,铜板叮当响,热包子被油纸包着递出。有人当场就咬了一口,肉汁顺着嘴角流下,那人满足地眯起眼睛。王二狗的喉结剧烈地滚动,涎水不受控制地流出,他抬起手背擦了擦,却发现手背上有干涸的血迹和泥垢。他想起母亲做的包子,总是皮薄馅大,第一笼出锅的必定先给他。他吃包子时喜欢先咬破一个小口,吹凉了,再慢慢吸里面的汤汁。

二狗,慢点吃,锅里还有。母亲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回响。可是他孑然一身啊!

一阵剧烈的胃痉挛让他弯下腰,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慢慢地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破旧的裤腿缩上去,露出细瘦的、布满青紫伤痕的小腿。脚踝处的皮肤裂开,渗着血丝,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晨光渐亮,街上的人多了起来。牛车驶过,车轮辘辘;挑担的小贩吆喝着“豆腐——新鲜的豆腐——”。几个孩童跑过,笑声清脆。

喂,要饭的!一个声音刺破了他的恍惚。王二狗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一双崭新的黑布鞋停在自己面前。顺着往上看,是干净的青色裤腿,再往上,是一个十八岁长着长发的年轻人,方脸阔口,眉毛很浓,正皱着眉头看他。

要饭的,别在这儿睡觉,这可是老子叶家铺子门口。年轻人用脚尖轻轻踢了踢王二狗的腿。王二狗猛地惊醒,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对不起,我走,我走……他用手撑地,试了两次才勉强站直,身子晃了晃。

站住!你为什么睡这儿?哪里人?快说!

王二狗看着对方凶狠的眼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在墙面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头发蓬乱如草窝,脸上污垢结成了块,衣服破得遮不住胳膊肘,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我……我是老远王家岭的。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又继续在撒谎。

从小就是爷爷奶奶带大,不到三岁时,父母都被雷公劈死了……

再说一遍,你在撒谎!年轻人上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王二狗鼻尖上。

王二狗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想起离家那天,母亲最后看他的眼神,混合着愤怒、失望,还有。还有他不敢细想的东西。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他的声音带了哭腔。

叶哥,你行行好吧!给我一口吃的,我太饿了,昨晚我就昏倒在那儿。

年轻人叫叶大,被这突如其来的下跪弄得愣了一下。他盯着地上这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看见他破旧棉袄袖子里露出的胳膊,上面有一块碗口大的烫伤疤痕,红褐色的,很显眼。

姓什么,叫什么?

俺姓王,乳名叫二狗子,今年刚好十六岁。王二狗抬起头,脸上糊满了眼泪和鼻涕,这么大个,请问这位贵姓?

哼,老子姓叶,是向阳镇有‘和铺叶和叶掌柜唯一的儿子,叶大挺起胸膛。

你听好了,老子叫叶大。

哦,叶哥,请受二狗子一拜。王二狗说着,竟然真的俯下身,额头碰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直起身,左右开弓,“啪啪”地扇自己耳光,脸颊很快红肿起来。

可俺真是孤儿啊!不敢撒谎……他撸起袖子,露出那块伤疤。

叶哥,你叫我说,我十岁那年,爷爷带我进山采药,爷爷不小心掉崖底没找着尸首,后来还是我奶奶讨钱安葬了,两年后奶奶死了,我就成了孤儿。

他越说越急,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突然,他向前爬了半步,一把抓住叶大的裤脚。

叶哥,你不信去问八十里外的王家村东头瞎眼的张婆婆,她还给俺爷爷下葬时,缝过素衣。

叶大被他晃得一个趔趄,低头看见那双抓住自己裤脚的手:手指细长,关节突出,手背上布满了冻疮和裂口,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少年单薄的肩膀在清晨的微风中发抖,整个人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枯叶。

不知怎的,叶大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自己。那年父亲送他去县城学账房,他嫌苦跑回来,被父亲吊在房梁上用皮带抽。他哭喊着说再也不去了,可第二天天不亮,还是背着包袱出了门。

俺就是想偷几个包子垫一下肚。王二狗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呜咽。叶大沉默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

老子信了。你放开手,起来跟老子走吧。

王二狗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的光芒,随即又磕了一个头。

王二狗给你磕头。

行了行了!叶大不耐烦地摆摆手,起来吧。

王二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因为跪得太久,腿一软又要倒下,叶大伸手扶住了他。

在这儿等着。叶大说完,转身走向包子铺。

王二狗靠在老槐树上,看着叶大的背影,心跳依然很快。他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但心里却涌起一股奇异的希望。不一会儿,叶大回来了,手里拿着三个用油纸包着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给,吃吧。

王二狗接过包子,手抖得厉害,差点掉在地上。他撕开油纸,看见白白胖胖的包子,皮薄得几乎透明,能看见里面深色的馅料。他张嘴咬了一大口,肉汁在口中爆开,混合着葱姜的香味,咸淡适中,温热的口感顺着食道滑下,几乎让他哭出来。他狼吞虎咽,三个包子转眼下肚,连掉在手心的碎屑都舔得干干净净。

叶哥,你真是好人,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好人啊!王二狗吃完,抹了抹嘴,眼里闪着真诚的光。叶大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少年,忽然笑了。

二狗子,你少拍马屁。吃饱了?跟我来。

王二狗连忙点头,小跑着跟在叶大身后。他们穿过青石板路,绕过几个巷口,最后停在一处小院前。院门上方挂着一块木匾,上面刻着“叶宅”两个大字。叶大推开院门,回头看了王二狗一眼。

从今天起,你就在这儿干活。包吃包住,每月五十文钱。干得好,留下;干不好,滚蛋。听明白了吗?

王二狗站在门槛外,晨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身前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看着院子里整洁的青砖地,墙角开着的几丛菊花,还有屋檐下挂着的干辣椒和玉米,深吸了一口气。

听明白了,叶哥。王二狗抬起脚,跨过了那道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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