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言

“升旗仪式开始了！”

林汐羽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像撞碎的晨光落进教室。她一把抓起桌角叠得整齐的发言稿，又扯了扯林七夜的校服袖口，动作轻快得像只雀跃的小鹿。

教室里的嬉闹声瞬间收束，陈老师扬手朝两人摆了摆：“快去吧，别迟到了，校长都在主席台等着了。”话音落时，走廊里已经传来了各班列队的脚步声，整齐的口号声由远及近，敲打着清晨的空气。

林汐羽拉着林七夜快步走出教室，高三理科1班的同学趴在窗台上，看着两人的背影融进走廊的晨光里——林汐羽走在前面，校服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发丝被风拂到耳后，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林七夜跟在身侧，步伐稳缓，手里捏着发言稿，目光始终落在妹妹的背影上，带着妥帖的温柔。

教学楼到操场的路不长，沿途的学生见了两人，都忍不住低声议论，目光里满是惊叹与艳羡：“是林汐羽和林七夜！俩清华保送生，今天要当学生代表发言呢！”“听说他俩出的数学卷把业老师都熬住院了，也太牛了吧！”

两人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到操场前方的列队区时，全校的队伍已经站得整整齐齐。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各班穿着统一的校服，像铺开的深浅不一的色块；国旗台在操场正中央，旗杆笔直地伸向天空，晨风吹得旗绳轻轻晃动。

负责组织仪式的教导主任见了他们，立刻笑着招手：“汐羽、七夜，快上主席台！马上就到学生代表发言环节了。”

林汐羽朝教导主任比了个“OK”的手势，拉着林七夜踏上主席台的台阶。脚下的台阶被晨光晒得温热，走到台上时，能清晰地看到台下几千双眼睛——高一的学弟学妹眼里满是好奇，高二的学生带着熟稔的笑，高三的学长学姐则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慨。

陈老师也已经站到了教师代表的队列里，见两人站定，朝他们递了个鼓励的眼神。林汐羽回以一个灿烂的笑，抬手理了理话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却半点不紧张——哪怕面对过神明的威压，此刻站在全校师生面前，依旧是从容的、鲜活的，是属于沧南二中的少年。

升旗手的口令声响起，国歌骤然奏响。林汐羽和林七夜站得笔直，目光落在缓缓升起的五星红旗上，晨风吹起他们的校服衣角，少年人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两棵迎着光生长的树。

台下的哄闹声彻底消失，只有国歌的旋律在操场上空回荡。林汐羽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人群，看到了高三理科1班的同学正朝她挥手，看到了陈老师温柔的眉眼，也想起了还在医院的业老师——那些被试卷“卷”到病倒的老师们，那些朝夕相伴的同学，那些藏在晨光里的温暖与鲜活，都成了此刻最真切的羁绊。

国歌落定，红旗稳稳地飘在旗杆顶端。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宣布学生代表发言环节，林汐羽深吸一口气，接过话筒，侧头看了眼身侧的林七夜，唇角牵起一抹笑。

晨光落在她的脸上，海蓝色的眼眸里盛着细碎的光，像揉碎了整片星空。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操场，清亮又坚定：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国歌落定，红旗猎猎展在晨光里，主持人报出学生代表发言的环节时，林汐羽刚要抬步走向主话筒，指尖往口袋里一摸，脸色倏地僵了——空空如也。

她心里瞬间飙出一句无声的骂，后槽牙都咬了咬：该死！昨天磨完那套化学卷，把发言稿扯来当草稿纸列反应方程式了，写完随手揉吧揉吧，扔在教室抽屉里，竟忘得一干二净！

身侧的林七夜察觉到她的僵滞，偏头看过来，温和的眉峰微蹙，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怎么了？”

林汐羽咬着下唇，飞快地朝他使了个眼色，眼底藏着点慌乱，又带着点不服输的狡黠：“稿没了，昨天当草稿用了。”

台下几千双眼睛都盯着主席台，教导主任已经笑着朝她做了“请”的手势，陈老师也在教师队列里扬着下巴，眼里满是期待。退是退不得的，总不能站在台上说“我忘带发言稿了”，那也太丢理科1班的脸了。

林汐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懊恼，抬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索性松开捏紧的手心，抬步走向话筒。晨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遮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窘迫，只留少年人特有的从容与张扬。

她抬手握住话筒，指尖搭在冰凉的金属上，没有低头看稿，甚至连停顿都没有，清凌凌的声音透过音响，稳稳地传遍整个操场：“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声音落时，台下有短暂的安静，显然没人察觉到异样——谁也想不到，这个被清华抢着要的学神，此刻手里连一张发言稿都没有。

林七夜站在她身侧，眼底漾开一点无奈又纵容的笑，悄悄退后半步，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他知道，林汐羽从不是会被突发状况难住的性子，哪怕没有稿子，她也能说出最贴合此刻的话。

林汐羽抬眼扫过台下的人群，目光落在高三理科1班的方向时，看到同桌朝她比了个“冲”的手势，陈老师也笑着朝她点头。她心里的慌乱瞬间散了，唇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语气自然得像和大家聊天：“站在这里，我本来该按着稿子念些套话，比如感谢老师、感谢学校，比如聊聊三年的寒窗苦读。”

这话一出，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连校长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但我今天没带稿子，”林汐羽坦然摊了摊手，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昨天出数学卷太投入，把发言稿当草稿纸写了方程式，在此先跟打印店的老师道个歉——不过也顺便提醒各位老师，以后别找我和我哥磨卷了，磨到住院可就不好了。”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台下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连站在教师队列里的陈老师都笑得直捂嘴，物理张老师哪怕还揉着太阳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汐羽没等笑声落尽，话锋一转，声音又变得清亮而坚定：“没稿子，就说点心里话。我们能站在这里，不是靠什么天赋异禀，是班里六十多个人一起拼出来的，是老师们熬着夜给我们讲题、改卷，哪怕被我们的题‘卷’到生病，也从没放弃过我们。”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落在国旗台旁的旗杆上，晨光里，少年人的眉眼亮得惊人：“清华的保送名额，是给我们的，更是给高三理科1班的，给所有为我们付出的老师的。今天站在这里，我不想说什么‘前程似锦’，只想说，我们会带着所有人的期待往前走，也希望明年的今天，沧南二中的操场上，能站着更多像我们一样的人。”

话音落时，操场上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比任何一次学生代表发言后都要热烈。林汐羽微微鞠躬，转身走下台时，林七夜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低声笑：“没稿子也能讲得这么好，也就你了。”

林汐羽吐了吐舌头，心里的懊恼早散了，只剩少年人闯过窘况后的得意：“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放学可得陪我去买水果，好歹是把老师们‘卷’到住院的人，总得赔罪。”

台下的掌声还在继续，高三理科1班的同学喊得最响亮，陈老师站在人群里，看着林汐羽的身影，眼底满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