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七年腊月,长安城飘着细雪,宫门外的铜鹤嘴里结了冰凌。
这日早朝,百官肃立,气氛却有些异样——因孙少卿今日上朝,手里竟端着个青瓷碗,碗里热气腾腾,飘着葱花与姜片。
“孙参军,你这是……”殿前侍臣忍不住问。
“哦,”孙少卿一本正经,“老毛病,胃寒。御医说,晨起必喝热羹,否则午时必痛。我这人最守规矩,连上朝也不敢违。”
群臣默然。谁不知道孙少卿这“热羹”已喝了十年,从不离身,连贞观五年大朝会都捧着碗参奏。可今日,他碗里飘的,似乎不是葱花,而是一丝金粉?
没人敢问。
皇帝李世民端坐龙椅,目光扫过群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孙少卿,有本奏。”
“讲。”
“臣近日接报,工部印坊夜夜灯火通明,水车不停,墨香四溢,疑为陛下秘密赶制寿礼——贞观八年万寿庆典之纪念通宝。”孙少卿语气诚恳,“臣诚惶诚恐,特献一策:若真有此礼,不如由我察报社协助监制,以彰圣德,以示清明。”
群臣哗然。
工部尚书王元礼出列:“陛下!此乃无稽之谈!工部印坊只印公文、律疏,何来铸钱?孙参军怕是喝多了羹,脑子糊涂了!”
孙少卿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纸:“陛下,臣不敢妄言。此乃工部近三月松烟墨采买记录——每月三十斤,可印坊每月仅用三斤。余下二十七斤,去了何处?”
王元礼冷汗直冒:“或……或为备用。”
“备用?”孙少卿笑,“那为何墨槽残留为‘机枢墨’?且印迹暗含‘观字令’隐记?更奇的是——”他缓缓展开一张纸,“臣得奇人相助,复刻出一张‘贞观通宝’,您猜如何?”
他将纸高举,阳光透过,金粉墨迹浮现,赫然显出“观字令·丙一”五字。
“此钞,与市面流通之钱一模一样,唯墨含金粉,暗记清晰。臣已请钱监比对,印版纹路、铜模刻痕,分毫不差。”
殿内死寂。
皇帝目光如刀:“王元礼,你作何解释?”
王元礼扑通跪地:“陛下!臣……臣不知!必是下官失察,有奸人冒用工部之名!”
“奸人?”孙少卿叹气,“可这印机,是工部造;墨料,是工部采;水车,是工部修。若说不知,那工部是衙门,还是菜市场?谁都能进来印两页?”
群臣低头,无人敢语。
陈非凡出列,亮出铁证
这时,陈非凡上前一步,双手捧上一木匣。
“陛下,臣陈非凡,奉旨协查观政殿纵火案。今有铁证呈上。”
他打开木匣,取出三物:
其一,是高福焦尸手中所握“观字令·丙三”玉佩的拓片,与金粉伪钞上的暗记完全吻合;
其二,是“机枢一号”复刻印版,与工部印机零件比对,严丝合缝;
其三,是一张纸,上书:“观字令·丙一,令出东宫,权属机枢,印可通宝,令行天下。”
“此为‘观字令’真本格式。”陈非凡道,“高福为查伪诏,曾复制此令。而今伪钞之上,竟现同款暗记——说明纵火、伪钞、东宫旧案,实为一脉相承。”
皇帝怒极反笑:“好一个‘令行天下’。朕的天下,竟被人用一张纸、一台机,悄悄换了钱袋?”
赵十三的“病”好了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赵十三大步走入,精神抖擞,咳嗽全无,手里还提着个铜墨盒。
“陛下,老臣赵十三,真言印局匠头,有证物呈上。”
群臣愕然。
王元礼惊道:“你……你不是病重将死?”
赵十三咧嘴一笑:“哦,那场病啊?早好了。多亏孙参军的‘年终赏钱’许诺,我一激动,病就好了。”
众人:“……”
他打开墨盒,取出一块墨:“此为‘机枢墨’残块,采自工部印坊墨槽。经‘真言车’验光,含萤粉与金粉,与伪钞墨迹一致。更关键的是——”他指向墨块底部,“有刻痕:‘工部·丙一·印三’。”
“丙一,是‘观字令’等级;印三,是第三台印机。”陈非凡接话,“说明工部至少有三台‘机枢一号’复刻机,其中一台,专印伪钞。”
皇帝拍案而起:“传工部所有匠头,即刻入宫!朕要亲自验机!”
御前验机,真相大白
一个时辰后,宫中演武场。
三台水力印机并列,皆为“机枢一号”复刻版。
赵十三亲自操作,加墨、上纸、启动水车——刷刷几声,一张“贞观通宝”印成。
皇帝接过细看,与市面钱币对比,竟无差别。
“若非金粉显影,朕竟也难辨真假。”他冷笑,“好啊,好一个‘暗度陈仓’。”
孙少卿躬身:“陛下,伪钞已流入市面至少三千贯,西市钱庄已有十家收兑。若不及时查封,恐动摇国本。”
“查封?”皇帝目光如电,“不,朕要追根溯源。这‘观字令’,是谁在用?谁在印?谁在背后,借东宫旧案,行窃国之实?”
陈非凡上前:“臣已查清,‘观字令’最初由东宫印务监发放,共三十六枚。如今现存可查者,仅九枚。而能调动工部、内侍监、印坊者——唯有曾掌东宫机要、如今任内侍监大监的——高德全。”
“高德全?”孙少卿皱眉,“那不是……先帝旧宦?”
“正是。”陈非凡点头,“他表面退居二线,实则掌控‘观字令’残余势力,借东宫旧案之名,行伪钞之实,再以纵火灭口,转移视线。”
皇帝沉默良久,终道:“传高德全,即刻入宫。朕,要与他‘对质’。”
尾声:雪停,风未止
当夜,长安雪停。
真言印局内,灯火通明。
赵十三正在修一台新机,名为“验钞车”——可自动识别金粉墨、暗记、纸张纤维。
“以后,咱们不光印真相,还印‘防伪’。”他笑。
孙少卿捧着热羹,坐在一旁:“高德全若认罪,此案便可结了。”
陈非凡望着窗外:“可他若不认呢?”
“不认?”孙少卿笑,“那咱们就再印一张‘更真的伪钞’,让他在御前自己打自己脸。”
赵十三点头:“这回,我加点红墨,让他印出‘臣有罪’三个字。”
三人相视而笑。
雪虽停,风未止。
长安的暗流,才刚掀起第一道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