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七年冬,长安大雪。
我站在朱雀大街尽头,望着宫城方向冲天的火光——观政殿,烧了。
风雪中,马蹄声急。孙少卿披着蓑衣赶来,手中攥着一封密报:“非凡,出大事了!观政殿火起,藏有‘东宫旧档’的‘观文书阁’……被烧了!”
我瞳孔一缩:“被烧了?还是……被清了?”
“大理寺已封锁现场,说是灯烛引燃,但……”他声音发颤,“火场里发现一具焦尸,手里攥着半块玉佩,刻着‘观’字。”
我接过玉佩残片,指尖轻抚那道裂痕——是“观字令·丙三”的编号。
“高福……”我低声道,“你终于现身了。”
六年前,他是太子承乾的贴身侍监,东宫案发那夜,他失踪了。所有人都说他畏罪潜逃,可我知道——他是被灭口的人之一。
如今,他死了,死在观政殿,死在东宫旧档被烧的夜里。
“这不是失火。”我望向宫城,“是有人怕我们看到什么。”
孙少卿叹了口气:“我早说过,有些真相,不该挖得太深。可你偏要挖,如今……怕是连累整个察报社。”
“若真相有罪,”我转身看他,“那这罪,我一人担。”
许久,巷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赵十三拄着乌木杖,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两名匠人,抬着木箱。
他未语,先咳了三声,才沙哑开口:“火,是人放的。”
“观文书阁门窗未破,锁具完好,无烟熏痕迹。火油从通风口灌入,引燃内部油布。火势绕开阁楼主体,像是……有人想让它‘看起来’被烧了。”
“所以,”我冷笑,“烧的不是档案,是‘我们对档案的信任’。”
赵十三从箱中取出一铜镜,镜面泛着幽蓝——是“萤粉墨”验光镜。
“我验过灰烬,有松烟墨与萤粉混合残留——这不是普通墨,是‘机枢系列’专用墨。”
孙少卿皱眉:“东宫当年的印坊,用的就是这种墨?”
“不错。”赵十三声音低沉,“若观文书阁真被烧,墨迹应碳化。可这墨,是被人故意撒在灰里——做假。”
孙少卿翻遍宦官名册:“死者确认是高福。他死前三日,曾秘密调阅‘贞观四年东宫采买清单’——买了三十斤松烟墨、五匹桑麻纸、三台水车模型。”
赵十三缓缓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卷泛黄图纸,摊在案上:“这是‘机枢一号’的原始图样。当年,是我亲手所绘。”
他用残缺的右手三指,点在图纸一角:“水车模型,是驱动印刷机的机关。他买这些……是要复刻‘机枢一号’。”
“所以,”我沉声,“东宫案的根本,不是谋反,是——印刷伪诏,窃国!”
赵十三闭目,良久才道:“我当年不肯交出图纸,被贬岭南。如今……他们还是不肯放过。”
我将“观”字玉佩浸入醋中,浮现暗纹——一行小字:“观字令·丙三,执令者:监察东宫印务。”
“原来如此。”我道,“高福不是宦官,是‘观字令’监察使,负责监督东宫印刷事务。他发现了什么,所以被灭口六年,如今又被‘补刀’。”
赵十三睁开眼,目光如铁:“若真如此,那这火,不是终点,是有人在重启‘观字令’。”
孙少卿忽然道:“可‘观字令’的主人……不是早已不在人世了吗?”
我望向宫城深处:“若他没死呢?若他,一直在等一个能破这局的人?”
当夜,我于察报社密室整理线索,忽闻窗外轻响。
一箭射入,钉在案上,箭尾系一帛书:
“陈非凡,观政殿火,非为灭口,为点灯。
真相如火,不烧不亮。
——观字令·丙一”
我握箭在手,望向窗外风雪。
孙少卿站在门边,手中捧着一碗热羹:“夜深了,喝口汤暖暖。你若要查到底,我这把老骨头,便陪你走一程。”
赵十三坐在角落,手中摩挲着一块旧铜齿轮,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真言印局的‘萤粉墨’,已备好。”
“若要印真相……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刻一版。”
我笑:“好,那咱们就——把这长安的夜,照个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