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九熙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裹挟着自毁的快意和对现实的嘲弄。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报复性的疯狂，扯着郭霄汉坠入混乱的漩涡。没有温情，只有发泄，像要把自己连同这糟糕透顶的世界一起燃烧殆尽。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然沉暗。
房间里弥漫着未散的气息和死寂。尚九熙背对着郭霄汉，蜷缩在凌乱的床铺一角，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事后的清醒和更深的疲惫，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我这窟窿，可不是小数目，上百万。你现在反悔，走，还来得及。”
他等着听到惊慌失措的抽气声，或者匆忙穿衣离开的窸窣声。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更刻薄的话来应对。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阵沉稳的窸窣声，是郭霄汉在穿衣服。接着，一张冰冷的卡片被轻轻放在他枕边。
“这张卡里的额度，应该够用的。”郭霄汉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纠缠从未发生。“你把需要的东西收拾一下，住我房子里去。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
尚九熙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枕边那张薄薄的银行卡，又抬眼看向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边的郭霄汉。对方神色如常，甚至称得上淡漠。
“附近还有间空着的办公室，不大，你自己看着用。密码都是123456。”郭霄汉继续交代，语气公事公办，像是在处理一项寻常工作。
尚九熙怔了片刻，随即扯出一个极其荒谬的笑容，声音带着颤抖：“哈……还有这好事？天上掉馅饼，直接砸我脸上了？”他盯着郭霄汉，想从对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戏弄或怜悯。
郭霄汉只是垂眸整理了一下袖口，避开了他探究的视线，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随你怎么理解。”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在解释这过于慷慨的安排，“我总公司不在这边，偶尔才会过来一下。”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尚九熙心头那点荒谬的火苗，让他彻底“明白”了。
原来如此。
不是雪中送炭的旧情，更不是他潜意识里或许残存的一丝奢望。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再清楚不过的交易。他付出身体和自由，对方付出金钱和一处容身之所。而他，是属于那种不能见光的，只在对方“偶尔过来”时，才会被想起的存在。
心里那点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碎得干干净净。也好，这样干脆，谁也不欠谁。
就在这时，郭霄汉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对尚九熙说：“我朋友来了，我先走了。”
他没有再多看尚九熙一眼，也没有任何温存的告别，仿佛刚才的亲密只是一场幻梦。他转身，脚步沉稳地离开了这个一片狼藉的公寓，关上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尚九熙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良久，才缓缓伸手，拿起枕边那张卡。冰冷的触感刺痛了他的指尖。
他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挺好……各取所需。”
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连一个自嘲的笑都挤不出来了。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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