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郊外林地覆着薄霜，风穿过枯枝时带着清冽的凉意。温言踩着落叶往前走，脚下的泥土松软，偶尔能瞥见几株零星的忘忧草——这里是第一世忘忧园的旧址，草屋早已坍塌，只余下一棵老槐树的树根，顽强地扎在土地里。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陆时衍牵着她的手，指尖裹着暖意，目光在林地间搜寻。他记得第一世的忘忧园，草屋门前就有这么一棵老槐树，树下埋着他当年给温言疗伤的药匣。
温言的目光落在老槐树的树根上，恍惚间，记忆里的画面涌了上来：那时她重伤昏迷，醒来时躺在简陋的草屋里，陆时衍坐在床边，正用石臼捣着忘忧草和野姜，指尖沾着草药汁，眼底满是疲惫。
“你看这里。”陆时衍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拨开树根旁的落叶和枯草。泥土下，露出一个锈蚀的铜制小匣，边角已经磨损，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匣挖出来，拂去上面的泥土，递给温言。温言接过药匣，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面，心脏猛地一缩——这是当年陆时衍用来装疗伤草药的匣子，她记得匣盖上刻着一朵小小的忘忧草，只是如今铜锈斑驳，花纹已有些模糊。
“打开看看。”陆时衍坐在她身边，手臂轻轻揽着她的肩，声音温柔。
温言指尖微颤地掀开匣盖，里面铺着一层干枯的草药，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香气，还有一支断裂的木簪——簪子是普通的桃木所制，顶端被磨得光滑，是第一世她唯一的饰物，当年逃难时不小心折断，掉在了槐树下。
“还记得吗？”陆时衍的指尖抚过那支断簪，眼底泛起柔光，“第一世你被追杀，逃到忘忧园时，发簪断了，头发散乱，额角还在流血。我给你包扎时，你攥着这断簪，说以后再也不戴首饰了，只想安稳度日。”
温言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想起当年的颠沛，想起草屋里的寒夜，陆时衍为了给她寻续命的草药，好几次在山里迷路，回来时身上满是划伤；想起她病好后，两人在忘忧园里种满忘忧草，以为能就此安稳，却终究没能躲过乱世的纷争。
“那时候，我总怕自己活不下去，不能陪你太久。”温言的声音带着哽咽，低头看着药匣里的草药，“你每次出去寻药，我都坐在槐树下等，怕你再也不回来。”
陆时衍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当年我没能护好你。你病重时，我只能用最简陋的草药给你疗伤，看着你咳血，却无能为力；后来兵荒马乱，我只能带你逃，却还是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风穿过林地，卷起几片落叶，落在药匣上。温言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过往的苦难，都成了今生相守的注脚。她拿起那支断簪，指尖摩挲着光滑的顶端：“你看，它还在。就像我们，不管过了多少世，还是找到了彼此。”
陆时衍抬手，轻轻将断簪别在她的发间，动作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前世的时光：“第一世，我没能给你一支像样的簪子；这一世，我会给你最好的。但这支断簪，要一直留着，它是我们第一世的念想，是跨越三生的信物。”
温言抬头看他，阳光透过枯枝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她忽然笑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陆时衍，谢谢你，在忘忧园捡到了我；谢谢你，跨越三生，又找到了我。”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唇齿间带着霜雪的清冽和忘忧草的淡香。林地里，零星的忘忧草在风中轻轻摇曳，铜制药匣静静躺在两人身边，里面装着前世的苦难与牵挂，也装着今生的珍惜与安稳。
“以后，我们常来这里。”吻毕，陆时衍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带些花种，在这里种满忘忧草，就像第一世那样。只是这一次，没有战乱，没有分离，只有我们。”
温言用力点头，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滑落，却是甜的。她知道，那些埋在林地深处的过往，那些刻在信物上的牵挂，都不会再成为遗憾——因为这一世，他们终将相守到老，把第一世没来得及走完的路，慢慢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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