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医院楼下,传来小贩叫卖糖葫芦的声音,甜
腻的香气透过窗户飘进病房,林晚下意识地攥了攥
邓明的手:“你听,是安安最爱的糖葫芦,等你能出
院了,咱们买两串,姐弟俩一人一串。”
邓明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薄被,左手搭在腿上,指
尖偶尔会轻微抽动——这是脑干脑炎恢复期的后遗
症,神经感知还在慢慢归位。他看着林晚眼底的红
血丝,喉咙动了动,哑着嗓子说:“你……回去看看
孩子吧,妈年纪大了,带两个娃不容易。”
林晚摇摇头,伸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我不
走,在这里陪着你才安心。孩子们有妈照看,朵朵
懂事,会帮着带安安,放心。”话虽这么说,她的目
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想起早上视频里,安安抱
着她的枕头哭着要妈妈,朵朵红着眼眶拍着弟弟的
背,小大人似的安慰:“弟弟乖,妈妈在医院陪爸
爸,等爸爸好了,妈妈就回来了。”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酸又软。这些日子,她
一头扎在医院,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婆婆,偶尔视频
通话,都要趁着邓明睡熟的时候,怕他看见孩子哭
闹,心里着急影响恢复。
护士进来送药,叮嘱道:“今天可以试着扶着他下床
站一会儿,慢慢活动,有助于神经恢复,但别太
累.了。”林晚连忙应下,小心翼翼地扶着邓明的胳
膊,他的右腿还有些无力,重心全靠左腿支撑,刚
站起身,身体就晃了晃,林晚赶紧用力稳住他,
手心都攥出了汗。
“慢点,不急。”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光紧
紧盯着他的腿,生怕他摔倒。邓明咬着牙,额头渗
出细密的汗珠,他试着挪动右脚,每动一下,都像
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神经,疼得他眉头紧锁。
“要不……算了,明天再试。”林晚看着心疼,忍不住劝道。
“不……”邓明喘着气,却倔强地再挪了一小步,“我
得快点……学会走路,等孩子们来的时候,我能抱着安安。”
林晚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赶紧别过脸,用袖子
擦了擦,再转过来时,脸上已经带着笑:“好,
咱们慢慢走,你厉害,比昨天进步多了。”
就这样,林晚扶着他,在病房里慢慢挪动脚步,一
步,两步,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又带着沉甸甸的
希望。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勾勒出温柔的轮廓,病房里的灯光暖暖的,
映着两人相扶的身影。
夜里,邓明睡熟后,林晚悄悄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
间,拨通了婆婆的电话。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安安
软糯的哭声:“妈妈,我想你,我想爸爸,你们什么
时候回来?”
“安安乖,妈妈很快就回去了,你乖乖睡觉,明天醒
来,妈妈给你发爸爸走路的视频好不好?”林晚压低
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些,眼泪却不争气地
掉了下来。
婆婆在一旁接过电话,轻声说:“晚晚,你别担心家
里,朵朵今天给爸爸画了画,说等爸爸好了要亲手
送给她,安安也乖,晚上喝了奶就睡了,就是睡前
总要念叨你们。你在医院照顾好阿明,也照顾好自
己,别熬坏了身子。”
“
妈,辛苦您了。”林晚哽咽着,心里满是愧疚。这段
时间,婆婆不仅要照顾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还要
操心家里的琐事,每天还要赶来医院送一次饭,
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缕。
挂了电话,林晚靠在墙上,看着楼梯间昏暗的灯
光,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邓明
需要她,孩子们需要她,这个家需要她撑起来。
第二天一早,婆婆带着两个孩子来了医院。安安一
进门就挣脱婆婆的手,小跑着冲到病床边,仰着小
脸看着邓明,眼睛亮晶晶的:“爸爸!”他想扑过
去,又想起妈妈说过爸爸不能碰,只好乖乖站在床
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邓明的胳膊。
朵朵手里捧着一幅画,慢慢走到病床前,小心翼翼
地递给邓明:“爸爸,这是我画的,画的咱们一家四
口,你看,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还有安安。”
画纸上,四个小人儿手牵着手,站在阳光下,旁边
画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和飞翔的小鸟,笔触稚嫩,却
满是童真。邓明接过画,眼眶瞬间红了,他用还能
活动的右手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声音哽咽:“朵朵画
得真好,爸爸喜欢。”
安安凑过来,指着画里的爸爸:“爸爸,你快点好起
来,带我们去公园放风筝,朵朵说你以前飞得可高了。”
“
好,”邓明点点头,目光扫过林晚,扫过两个孩子,
扫过婆婆,眼里满是坚定,“爸爸一定快点好起来,
带你们去放风筝,去野餐,去做所有你们想做的事。”
林晚站在一旁,看着病床上的丈夫,看着身边的两
个孩子,看着婆婆温柔的目光,心里忽然充满了力
量。是啊,日子或许艰难,康复的路或许漫长,但
只要一家人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病房里的阳光正好,照在画纸上,照在每个人的脸
上,暖融融的。邓明握着林晚的手,林晚牵着孩子们
的手,婆婆站在一旁笑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
毒水味,却也夹杂着属于他们一家四口的,浓浓的
烟火气和暖意。
这场风雨或许来势汹汹,但他们终将携手并肩,把
病房里的艰难时光,熬成往后岁月里最珍贵的回
忆,把分开的烟火,重新凑成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