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课桌上投下斜斜的光影，将两张课桌的分界线勾勒得格外清晰。
谢恒的桌面依旧整洁得近乎苛刻，课本按科目顺序叠放，笔记本边缘对齐桌沿，连铅笔都削得长短一致，整整齐齐插在笔袋里。而季时𭖂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语文书倒扣在桌面上，上面压着一本漫画，草稿纸揉成一团扔在角落，还有几颗彩色糖果滚到了分界线边缘，险些越过雷池。
“喂，”谢恒的笔尖顿在数学题上，目光落在那颗橘色糖果上，“你的东西过界了。”
季时𭖂刚从睡梦中醒来，揉着眼睛坐直身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所谓地笑了笑：“多大点事，桌子不就是用来放东西的吗？”说着，他随手把糖果拨回自己那边，却没注意到指尖蹭过了谢恒的笔记本封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污渍。
谢恒的眉头瞬间蹙起。他有轻微的洁癖，尤其珍视自己的学习用品，那本笔记本是他特意挑选的活页本，每页都记得密密麻麻，干净整洁。他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污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品。
季时𭖂看着他较真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却又莫名觉得不忍。他想起早上那支被自己弄坏的钢笔，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因为一点污渍就皱紧眉头的少年，忽然生出几分补偿心理。
“抱歉啊，”他主动拿起季时𭖂的纸巾，帮着擦拭，“我下次注意。”
谢恒没拒绝，只是默默地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季时𭖂的手背，对方的皮肤带着温热的触感，和他微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谢恒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季时𭖂察觉到他的闪躲，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点破，只是把自己的东西往桌内拢了拢，刻意留出了更宽的边界。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老师在黑板上推导着复杂的公式，语速快得像赶火车。谢恒听得专注，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偶尔停下来蹙眉思考，神情认真得让人不忍打扰。
季时𭖂对着满黑板的公式只觉得头疼，看了没几分钟就开始走神，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谢恒的侧脸上。少年的睫毛很长，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鼻梁高挺，唇线清晰，连认真皱眉的样子都透着一股干净的少年气。
他看得有些入神，直到老师突然点了他的名字：“季时𭖂，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季时𭖂猛地回过神，茫然地站起身，看着黑板上的题目，大脑一片空白。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他的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谢恒。
谢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下几个关键词，轻轻往他那边推了推。纸页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季时𭖂瞥见那几个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顺着关键词组织语言，磕磕绊绊地回答完了问题。虽然不算完美，但也勉强过关，老师没再多说，让他坐下了。
坐下后，季时𭖂悄悄凑到谢恒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谢了啊，学霸。”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谢恒的耳尖瞬间泛起淡淡的红晕，他没转头，只是低声回了句：“认真听课。”
季时𭖂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却真的收起了玩心，尝试着跟上老师的思路。只是物理公式实在晦涩，他看了没一会儿就又开始犯困，眼皮越来越沉，最终还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谢恒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侧头看了一眼。季时𭖂睡得很沉，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桀骜的轮廓，竟透出几分乖巧。
谢恒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又迅速移开，重新看向黑板。只是这一次，他的笔尖顿了顿，在笔记本上多记了一行重点，标注上了简单易懂的注解。
放学铃声响起时，季时𭖂几乎是立刻惊醒，揉着眼睛问道：“下课了？”
谢恒收拾着书包，“嗯”了一声。
“等我一下！”季时𭖂飞快地把桌上的东西胡乱塞进书包，快步跟上谢恒的脚步，“一起走啊，学霸。”
谢恒没拒绝，两人并肩走出教室。校园里的雪已经停了，地面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白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夕阳西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落在雪地上，偶尔会因为脚步交错而短暂重叠。
“对了，”季时𭖂突然想起什么，“你晚上上晚自习吗？”
“嗯。”
“那我跟你一起，”季时𭖂说，“我物理太差了，你能不能帮我补补？”
谢恒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少年的眼睛在夕阳下亮得惊人，带着几分期待和忐忑，像是在等待宣判的小动物。
“你基础太差，”谢恒客观地说，“得从课本例题开始补。”
“没问题！”季时𭖂立刻点头，像是生怕他反悔，“你说怎么补就怎么补，我都听你的。”
谢恒看着他雀跃的样子，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七点，教室见。”
“好嘞！”季时𭖂笑得眉眼弯弯，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两人在学校门口分开，谢恒往家的方向走，季时𭖂则转身跑向了附近的文具店。他站在钢笔专柜前，认真地挑选着，脑海里浮现出谢恒早上珍视那支钢笔的样子，最终选了一支款式简约的黑色钢笔，笔身刻着细密的纹路，看起来低调又质感。
他拿着钢笔，心里有些期待。不知道这个礼物，谢恒会不会喜欢？
晚上七点，季时𭖂准时出现在教室。谢恒已经到了，正坐在座位上看书，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干净的轮廓。
季时𭖂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钢笔放在谢恒面前：“给你的。”
谢恒抬起头，看着桌上的钢笔，愣了一下。
“算是赔罪，”季时𭖂挠了挠头，“虽然知道替代不了你原来的那支，但我挑了好久，觉得这个应该挺适合你的。”
谢恒拿起钢笔，笔身微凉，手感沉甸甸的，刻着的纹路触感细腻。他能感觉到季时𭖂的用心，心里莫名一暖。
“谢谢。”他抬起头，看着季时𭖂，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季时𭖂笑得一脸灿烂，“你肯帮我补课，我还得谢谢你呢。”
谢恒没再说话，把钢笔放进笔袋里，和那支坏掉的钢笔放在一起。然后他拿出物理课本，翻到第一章：“先看例题，有不懂的问我。”
“好！”季时𭖂立刻坐直身体，拿出笔记本，认真地看了起来。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翻书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灯光温柔，将两个少年的身影紧紧笼罩在一起，课桌间的那条分界线，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了许多。
谢恒偶尔抬头，会看到季时𭖂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认真又执着。他忽然觉得，这个桀骜不驯的转校生，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相处。
而季时𭖂看着身边耐心讲解例题的谢恒，心里也生出一种莫名的安定感。他想，或许这场突如其来的转学，也不算太糟糕。至少，他遇到了一个愿意迁就他、帮助他的学霸同桌。
夜色渐深，校园里的灯光次第亮起，映照着教室里两个专注的身影。课桌边界依旧存在，却在一次次的迁就与靠近中，悄然滋生出隐秘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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