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着碎雪粒，刮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高二（1）班的数学课刚结束，班主任老杨领着个少年走进教室时，喧闹的走廊瞬间安静了大半。少年穿着件白色卫衣，蓝色阔腿裤，手指漫不经心地插在裤兜里，浑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桀骜。
“给大家介绍下，”老杨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是转校生季时𭖂，以后就跟咱们班一起学习了，大家多照顾。”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突然闯入的转校生身上。季时𭖂微微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目光扫过教室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最后落在了靠窗的那个空位上。
老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当即拍板：“正好谢恒旁边有位置，季时𭖂，你就坐那吧。”
谢恒正在低头整理数学笔记，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直到一个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雪松味，他才缓缓抬起头。
少年已经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正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季时𭖂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桀骜，像没被驯服的小兽。
“你好，谢恒是吧？”季时𭖂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却又夹杂着几分玩世不恭，“以后多多指教啊。”
谢恒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唇线偏淡，整个人透着股清冷的疏离感，像是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季时𭖂也不介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从书包里掏出课本，随意地扔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谢恒皱了皱眉，他的桌面一向整洁，课本、笔记、文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季时𭖂这一扔，顿时打破了这份和谐。
“麻烦你轻点。”谢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季时𭖂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冷寡言的学霸，竟然还挺讲究。他耸了耸肩，没反驳，只是把课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却不小心碰到了谢恒放在桌角的钢笔。钢笔滚落到地上，笔尖磕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他一直珍藏着，平时都舍不得用，只放在桌角当念想。
季时𭖂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弯腰捡起钢笔，看到笔尖已经弯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谢恒没接钢笔，只是弯腰捡起，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笔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钢笔放进笔袋，拉上拉链，然后重新低下头，继续整理笔记，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季时𭖂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向来大大咧咧，没什么在意的东西，可看着谢恒那副珍视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有些过分。
接下来的几节课，两人没再交流。季时𭖂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戴着耳机听歌，偶尔被老师点名，也能凭着小聪明蒙混过关。而谢恒则始终专注于课堂，笔记记得工工整整，偶尔抬头听讲时，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黑板上的知识点。
午休时，教室里的人大多去食堂吃饭了，谢恒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面包，走到教室后面的储物柜旁，就着温水慢慢吃了起来。他不喜欢食堂的喧闹，也习惯了独处。
季时𭖂醒来时，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他揉了揉眼睛，看到谢恒的背影，想起早上的钢笔，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那个，”季时𭖂挠了挠头，语气比早上缓和了些，“钢笔的事，对不起。我下午去给你买一支新的吧，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
谢恒回过头，看着他眼底的真诚，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了些：“不用了，没关系。”
“那怎么行，”季时𭖂皱了皱眉，“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就要赔，这是规矩。你告诉我型号，或者放学带我去文具店挑也行。”
谢恒看着他坚持的样子，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真的不用，那支笔对我来说有特殊意义，不是新的能替代的。”
季时𭖂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支笔这么重要。他看着谢恒眼底淡淡的失落，心里更过意不去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闷闷地“哦”了一声。
这时，他注意到谢恒手里的面包已经凉了，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中午就吃这个？”
谢恒点了点头：“嗯，方便。”
“方便也不能吃凉的啊，”季时𭖂皱着眉，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袋，递了过去，“我妈早上给我装的，我没吃，你尝尝？”
保温袋里是一份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饭，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谢恒愣了一下，没接。
“放心，没毒，”季时𭖂笑了笑，把保温袋塞到他手里，“就当是我赔罪了，你要是不吃，我可就扔了啊。”
谢恒看着手里温热的保温袋，又看了看季时𭖂带着笑意的眼睛，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说了声“谢谢”，打开了保温袋。
米饭的香气混合着糖醋排骨的酸甜味扑面而来，驱散了冬日的寒冷。谢恒小口吃着，味道意外的合胃口。他抬眼时，正好对上季时𭖂的目光，少年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底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好吃吗？”季时𭖂问。
谢恒点了点头，耳根微微泛红，避开了他的目光。
窗外的雪还在下，细碎的雪花落在玻璃上，很快就融化了。教室里很安静，只有谢恒吃饭的细微声响，和季时𭖂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
谢恒吃完饭后，把保温袋叠好，递给季时𭖂：“谢谢你的饭，很好吃。”
“不用谢，”季时𭖂接过保温袋，笑了笑，“以后要是想吃，我让我妈多做一份。”
谢恒没说话，只是重新坐回座位，拿出课本。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情莫名好了些，握着笔的手指也放松了许多。
他不知道，这个带着一身桀骜与阳光的转校生，会在他原本平静无波的青春里，掀起怎样的波澜。就像凛冬里突然闯入的骄阳，看似格格不入，却在不经意间，带来了一丝隐秘的温暖。
而季时𭖂看着谢恒认真的侧脸，心里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个清冷的学霸，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近嘛。或许，接下来的高中生活，会比他想象中有趣得多。
雪还在下，落在校园的梧桐树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教室里，两个少年的身影隔着一张课桌，在冬日的阳光下，悄然拉近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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