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早晨是被冷醒的。

地窖的温度比平时更低，仿佛连空气里的水分都被冻住了。西尔墨睁开眼，呼出的白气在绿色的帷幔上凝结成霜。

她坐起来，习惯性地摸了摸枕头下的魔杖。那根刻了魔纹的黑刺李木魔杖触手生温，像是有生命一样回应着她的体温。

床脚放着几个小包裹。

居然有礼物？

西尔墨挑了挑眉。她以为除了学校发的通知单，这辈子不会收到任何纸质以外的东西。

她伸手拿过最上面的一个。包装很粗糙，牛皮纸上沾着一点面粉，用麻绳系着。

拆开。

是一大块像砖头一样硬的乳脂软糖。还有一张纸条，字迹大得像螃蟹爬。

“圣诞快乐，西尔墨！这是我自己做的，希望能合你的口味。牙牙也很想念那只雪貂。——海格。”

西尔墨捏了捏那块糖。硬度堪比花岗岩。这东西如果塞进袜子里，绝对能当流星锤用。

“傻大个。”她低声说了一句，但嘴角却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她把糖放在床头柜上，没扔。

第二个包裹小一点，包装得很精致，银色的纸，绿色的丝带。

里面是一瓶魔药油。

没有署名。只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行花体字：“用于金属器具的保养。或许能让某些不合规矩的工具更锋利一点。”

斯内普。

西尔墨看着那瓶油，拔开塞子闻了闻。淡淡的苦杏仁味。

这老蝙蝠。嘴上说着让她滚，实际上却送了这种东西。这是在暗示她把刀磨快点，好去切更多的蟾蜍吗？

最后一个包裹很轻。

拆开后，是一双羊毛袜。灰色的，织法很普通，甚至有点丑。

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亲爱的，罗恩说你没有回家。这是我给你织的，希望你喜欢。——莫丽·韦斯莱。”

西尔墨愣住了。

她拿着那双袜子，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羊毛。

韦斯莱夫人？那个胖胖的、红头发的女人？

她甚至没跟那个女人说过话。仅仅因为罗恩提了一句？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喝了一口太烫的水，顺着食道一路烫到胃里，让人有点想吐，又有点暖。

“多管闲事。”

她把袜子扔到一边，但过了一会儿，又把它捡回来，塞进了枕头底下。

这就是所有的礼物。

不多，也不贵重。但却是西尔墨第一次收到礼物。

晚宴很丰盛。一百只胖墩墩的烤火鸡，堆成小山的烤肉和煮土豆，还有每拉开一个就会炸出一团蓝色烟雾的巫师彩包爆竹。

哈利和韦斯莱兄弟在那边玩疯了。哈利得到了一件新毛衣，也是韦斯莱夫人织的，鲜艳的翠绿色。

西尔墨穿着那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角落里，像个与世隔绝的幽灵。

马尔福不在。这让空气清新了不少。

她吃完饭没有回寝室，而是去了图书馆。

虽然是圣诞节，但知识不放假。而且今晚是个夜游的好机会。

费尔奇肯定喝多了蛋酒，洛丽丝夫人也该去睡觉了。

深夜十一点。

图书馆黑漆漆的，月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进来，在书架间投下长长的阴影。

西尔墨点亮了魔杖尖端，把光芒压到最低。

她穿过公共区，来到一道绳子拦着的区域前。

禁书区。

这里收藏着霍格沃茨最黑暗、最危险、也最迷人的知识。

她跨过绳子。

这里的空气似乎更冷，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感，甚至有书在窃窃私语。

西尔墨没有理会那些噪音。她在找关于尼可·勒梅的书——救世主和他的朋友密谋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她在巧克力蛙的画片上看到过这个名字，邓布利多的老朋友，一个炼金术士。

如果那个活板门下藏着的是某种宝物，那很可能跟炼金术有关。

就在她抽出一本厚重的大书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她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

西尔墨猛地转身，魔杖和折叠刀同时举起。

什么也没有。

只有空荡荡的过道和飞舞的灰尘。

但是那盏放在桌子上的油灯——原本是灭着的——突然悬空飘了起来。

然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寂静。

那本书。她刚才抽出来的那本书只要一打开就会尖叫。

“谁在那儿？！”

费尔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猫叫声。

该死。

那个隐形的东西显然也慌了。油灯摔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

一阵风从西尔墨身边刮过，带起她的发梢。

有人跑过去了。看不见的人。

隐形衣。

西尔墨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词。波特？

她没有犹豫，立刻把那本尖叫的书塞回书架，然后朝着那个隐形人跑的方向追去。

不管那是谁，跟着他跑肯定比留在这里面对费尔奇要好。

他们在黑暗的走廊里狂奔。西尔墨听着前面的脚步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前面的人显然慌不择路，拐进了一条废弃的走廊，然后钻进了一间教室。

西尔墨紧随其后，闪身进去，反手关上门。

她背靠着门板，调整着呼吸，魔杖指着房间中央的空气。

“出来吧，波特。”她低声说，“我知道是你。”

空气波动了一下。

哈利·波特掀开了那件银灰色的斗篷，露出了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他还穿着睡衣，头发乱得像鸡窝。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哈利喘着气问。

“除了你，没人会这么笨手笨脚地在禁书区弄出那么大动静。”西尔墨收起刀，但魔杖还拿在手里，“而且，除了救世主，谁还能拥有这种稀有的隐形衣？”

哈利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我在找尼可·勒梅。”他坦白道。

“巧了。我也是。”

西尔墨走到他身边，环顾四周。

这好像是一间废弃的教室。桌椅堆在墙角，结满了蜘蛛网。

但在房间的正中央，立着一件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面镜子。

非常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金色的边框，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

顶部刻着一行字：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

厄里斯魔镜。

哈利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慢慢走了过去。

“怎么了？”西尔墨问。

“我……我看见了……”哈利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一种梦幻般的恍惚，“我看见了我的父母。”

他站在镜子前，贪婪地盯着镜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们就在那儿……看着我……对我笑……”

西尔墨皱眉。

父母？

“那是镜子，波特。”她冷冷地提醒，“镜子里只有倒影。死人是不会回来的。”

“不！是真的！”哈利激动地转过头，“你也来看看！你也来看看！”

他把西尔墨拉到镜子前。

西尔墨原本想甩开他的手，但那种强烈的好奇心让她停下了动作。

她站在镜子前。

看着镜面。

没有哈利的父母。

镜子里的雾气散去。

她看见了自己。

不是现在的自己。

镜子里的西尔墨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长袍，手里没有拿魔杖，也没有拿刀。

她坐在一张高高的王座上。那王座由无数根魔杖和断裂的剑铸成。

在她的脚下，匍匐着很多人。

有马尔福，有斯内普，甚至有邓布利多。

他们都在仰视她。眼神里没有轻蔑和审视，只有纯粹的敬畏和臣服。

她不需要防备也不需要警惕，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她是绝对的规则。

她是安全的。绝对的安全。

那种掌控一切的快感像电流一样让她头皮发麻。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不仅仅是活着。而是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俯瞰众生。

西尔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自己”正对着她露出一个淡漠而从容的微笑。

是她从未拥有过的轻松。

“你看见了什么？”哈利在旁边问，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西尔墨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狂热已经褪去。

“没什么。”她转过身，背对镜子，“我看见我穿着一双厚羊毛袜。”

“袜子？”哈利愣住了，“就这？”

“对。袜子。”西尔墨说，“这地方太冷了。”

她大步走向门口。

“别看了，波特。这镜子有毒。”她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还恋恋不舍的哈利，“它给你的不是真相，是麻醉剂。如果你不想像个瘾君子一样死在这儿，就赶紧走。”

说完，她推门离开。

走廊里依然黑暗。

西尔墨摸了摸袖口里的刀。

镜子里的那个世界很美。

但她更相信手里的刀。

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那个王座，她会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去。而不是靠一面破镜子来意淫。

回到寝室，她把那双韦斯莱夫人送的袜子拿出来，套在脚上。

确实很暖和。

也许在这个烂透了的世界里，偶尔接受一点温暖，也不算太坏的事。

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