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一日。万圣节。
霍格沃茨被一股烤南瓜的气味淹没了。走廊里飘着的几千只蝙蝠像一团团黑色烟雾,在墙壁和天花板之间盘旋。巨大的南瓜灯里点着蜡烛,咧着嘴发出诡异的橘黄色光芒。
西尔墨讨厌这种节日。
对她来说,鬼怪不可怕,人扮的鬼怪才恶心。
上午的魔咒课。弗利维教授宣布他们终于可以开始让物体飞起来了。
“这可是最基本的技能。”他尖声尖气地说,“大家千万不要忘记我们练过的那个手腕动作!一挥,一抖!记住,一挥,一抖!发音也要清楚,是羽加迪姆——勒维奥萨,不要念成勒维奥撒。”
全班分成了两人一组。
哈利和西默斯·斐尼甘一组。罗恩和赫敏一组。
西尔墨没有搭档。因为没人敢跟她一组。潘西宁愿去跟高尔那个大块头挤在一张桌子上。
西尔墨乐得清静。她面前放着一根白色的羽毛。
她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周围的闹剧。
西默斯用魔杖戳着羽毛,把它戳得着了火,不得不戴着帽子把它拍灭。
罗恩那一组更是灾难现场。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罗恩挥舞着那条长长的手臂,像是在赶苍蝇。
“你说错了。”赫敏毫不客气地纠正他,“是羽加——迪姆勒维——奥——萨。那个‘加’字要拉长。”
“既然你这么机灵,你来试一试。”罗恩咆哮道,脸涨得通红。
赫敏卷起衣袖,挥动魔杖。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羽毛升了起来,悬浮在他们头顶四英尺的地方。
“做得好!”弗利维教授拍手叫好,“大家快看,格兰杰小姐已经成功了!”
罗恩气得把脸埋进书里,心情显然坏到了极点。
西尔墨看着那根悬浮的羽毛。
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这就是他们追求的魔法?让一根羽毛飞起来?
如果是一块石头呢?如果是一把刀呢?
她拿起魔杖。黑刺李木在指尖传递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她没有大喊大叫,声音低沉而清晰。手腕只是微微一抖。
那根羽毛没有像赫敏那样轻飘飘地浮起来。
它是“射”上去的。
像一支白色的箭,笔直地冲向天花板,速度快得带起了一阵风声。在即将撞上石顶的一瞬间,它骤然停住,稳稳地悬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弗利维教授张大了嘴巴。
“哦……天哪。”他扶了扶眼镜,“斯莱特林加五分!”
西尔墨挥了挥魔杖,羽毛像块石头一样垂直落回桌面。
下课铃响了。
大家涌出教室。
西尔墨走在后面,听见罗恩在前面跟哈利发牢骚。
“怪不得大家都受不了她,”罗恩说,“她简直就是个噩梦,说真的。”
有人撞了哈利一下,那是赫敏。她低着头,把脸埋在怀里,匆匆跑了过去。
“我想她听见你的话了。”哈利说。
“那又怎么样?”罗恩有些不安,但还是嘴硬,“她肯定注意到了,她一个朋友也没有。”
西尔墨经过他们身边。
“朋友?”她停下脚步,看着罗恩,“你以为你有朋友是因为你很讨人喜欢吗,韦斯莱?你只是刚好是个没威胁的陪衬罢了。”
罗恩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西尔墨冷笑一声,“如果没有波特,你连被人议论的资格都没有。至少格兰杰是用脑子在让人讨厌,而你是用愚蠢。”
她没等罗恩反驳,转身离开。
她并不喜欢赫敏。那个万事通太吵也太爱显摆了。
但她更讨厌这种抱团欺负落单者的戏码。尤其是当欺负人的一方是个连咒语都念不利索的蠢货时。
下午,赫敏没来上课。
听说她躲在女厕所里哭了一下午。
真是脆弱。
西尔墨坐在礼堂里,看着天花板上那些成千上万只蝙蝠。
万圣节晚宴开始了。金盘子里堆满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
就在大家吃得正欢的时候,奇洛教授突然一头冲进了礼堂。他的大围巾歪在一边,脸上满是惊恐。
“巨怪——在地下教室里——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说完,他一头栽倒在地板上,昏了过去。
礼堂里顿时乱成一团。尖叫声,盘子落地的声音,板凳翻倒的声音。
邓布利多不得不让他的魔杖发出几次紫色的烟火,才让大家安静下来。
“级长,”他声音低沉,“立刻把你们学院的学生领到宿舍去!”
斯莱特林的级长杰玛·法利立刻站起来组织纪律。
“斯莱特林,跟我来!保持队形!”
大家开始往外走。
西尔墨混在人群里。她看到哈利和罗恩偷偷溜出了队伍,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是女厕所的方向。
这两个傻子。
巨怪在地下教室。女厕所在一楼。他们去干什么?
哦,对了。那个爱哭鬼还在厕所里。
英雄救美?
西尔墨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应该跟着级长回地窖。那是安全理智的。
但是……
巨怪。
一种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脑子只有核桃大小的生物。
她还没见过活的巨怪。书上说它的血是紫色的,皮肤像花岗岩一样硬。
如果能弄一点巨怪的血或者皮……
西尔墨的手指摸到了袖口里的折叠刀。
好奇心害死猫。
但她是蛇。
她趁着人群在楼梯口拥挤的时候,闪身躲进了一个壁龛的阴影里。等斯莱特林的队伍走远了,她才溜出来,朝着哈利他们消失的方向走去。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恶臭。像是一百个没冲的马桶混合着发霉的袜子。
那是巨怪的味道。
西尔墨屏住呼吸,贴着墙根走。
她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板都在颤抖。还有一个低沉的咕噜声。
那东西出来了。
它没有待在地下教室。它上来了。
西尔墨拐过一个弯,看见了它。
足有十二英尺高。皮肤暗淡无光,像花岗岩一样灰乎乎的。庞大的身体像一块巨大的圆石,上面顶着一个像椰子壳一样的小脑袋。它拖着一根巨大的木棒,那木棒比西尔墨整个人还长。
它正慢吞吞地走进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的门上画着一个女巫的标志。
女厕所。
西尔墨停下脚步。
哈利和罗恩也赶到了。他们把门锁上了。
“得手了!”罗恩喊道。
然后里面传来一声尖叫。那是赫敏的声音。
哈利和罗恩脸色惨白。他们把巨怪锁在里面了,连同赫敏一起。
他们冲了进去。
西尔墨站在走廊尽头,看着那扇还没关严的门。
进去?还是不进去?
那是格兰芬多的事。死几个蠢货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是……
那是巨怪啊。
如果不亲眼看看这东西是怎么被打倒的(或者怎么把人砸成肉泥的),今晚这顿饭岂不是白吃了?
而且,如果救世主死在这里,这戏就没法唱了。
西尔墨叹了口气。
“麻烦。”
她拔出魔杖,左手扣住折叠刀,像一道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滑向那扇门。
门里一片狼藉。水管被砸断了,水喷得到处都是。赫敏缩在墙角,吓得动弹不得。
巨怪正挥舞着大棒,把洗手池砸得粉碎。
哈利和罗恩正在扔东西试图转移它的注意力。
“喂,大笨蛋!”罗恩扔了一根水管,砸在巨怪背上。
巨怪转过身,那双浑浊的小眼睛盯着罗恩。
哈利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者是愚蠢——冲上去抱住了巨怪的腰,把魔杖插进了巨怪的鼻孔里。
巨怪痛得大吼一声,疯狂地甩动脑袋,把哈利甩得像个布娃娃。
那根大棒挥舞起来,眼看就要砸中哈利的脑袋。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罗恩绝望地挥动魔杖。
木棒突然从巨怪手里脱手飞出,升到了高空,然后——
翻转,落下。
“砰!”
一声闷响。木棒砸在巨怪那小得可怜的脑袋上。
巨怪摇晃了一下,像一座大山一样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
哈利从地上爬起来,拔出那根沾满恶心粘液的魔杖。
“它死了吗?”赫敏颤抖着问。
“我想没有,”哈利说,“它只是被打昏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精彩。”
三人猛地转头。
西尔墨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脸上带着一种看马戏团表演的表情。
“格兰芬多的勇气果然就是不计后果的送死。”她淡淡地说,“不过,运气不错。”
“你……你一直都在?”罗恩瞪大了眼睛。
“刚到。”西尔墨走进来,绕过地上的积水,走到巨怪的大脑袋旁。
她蹲下身,看着那层像石头一样的皮肤。
“这就是巨怪。”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皮真厚。”
然后,在三人惊恐的注视下,她举起折叠刀,在那只昏迷的巨怪手臂上划了一刀。
刀锋很利,但只留下了一道白印。
“啧。”西尔墨不满地皱眉,“果然很难割。”
她换了个角度,对准巨怪手腕内侧比较柔软的地方,用力一划。
紫色的血渗了出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接了几滴血。
“你在干什么?!”赫敏尖叫道,“那是……那是虐待!”
“它是怪物,格兰杰。”西尔墨盖上瓶盖,站起身,“而且它刚才差点把你砸成肉饼。你应该感谢它现在只是流点血,而不是被我把皮剥下来做靴子。”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麦格教授、斯内普和奇洛冲了进来。
奇洛只看了一眼巨怪,就发出了一声无力的抽泣,坐在了一只抽水马桶上,紧紧抓着胸口。
斯内普弯腰去看巨怪。麦格教授看着这四个学生。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麦格教授的声音里带着冷冰冰的愤怒,“你们可能会被它弄死的!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待在宿舍里?”
斯内普那双锐利的黑眼睛在哈利和罗恩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西尔墨身上。他看到了她手里的玻璃瓶,还有刀。
他的眉毛挑了一下。
“我想,波特和韦斯莱先生也许是想当英雄。”斯内普柔滑地说,“至于赞恩小姐……或许只是路过想要收集一点纪念品?”
“请别误会,教授。”西尔墨把瓶子塞进口袋,面不改色,“我只是迷路了。斯莱特林的地窖太绕了,我不小心走到了这里。然后看到这几位同学正在和这只大家伙玩捉迷藏,就忍不住停下来看看。”
“迷路?”麦格教授显然不信,“在女厕所?”
“人有三急,教授。”西尔墨耸耸肩。
赫敏突然站了出来。
“别怪他们,麦格教授。”
她开始编造那个关于自己想独自对付巨怪的谎言。
西尔墨听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个只会读书的万事通,居然学会撒谎了?还是为了救这两个蠢货?
有点意思。
最后,格兰芬多被扣了五分,又加了十分。
至于西尔墨。
“赞恩小姐,”斯内普在离开前冷冷地说,“既然你这么喜欢收集魔药材料,明晚七点到我的办公室来关禁闭。处理一桶角蟾蜍。如果不来,我就把你变成这只巨怪的晚餐。”
“好的,教授。”西尔墨回答得很干脆。
处理几只癞蛤蟆算什么。
她跟着斯内普走出了厕所,留下那三个格兰芬多在原地互相看着,一种新的、坚固的友谊正在那股巨怪的恶臭中诞生。
西尔墨回头看了一眼。
哦豁。
看来今晚大家都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