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终于停了。一种让人牙酸的急刹车后,这头钢铁巨兽再也不情愿往前挪动一步。
车门打开,冷风夹杂着雨后的泥土腥味灌了进来。站台上黑漆漆的,只有海格手里那盏提灯像个孤零零的鬼火在晃动。
“一年级新生!一年级新生到这边来!”海格的声音在夜色里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西尔墨裹紧了长袍,提着那个该死的笼子下了车。雪貂还在里面不安分地抓挠着铁丝网,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周围全是瑟瑟发抖的小萝卜头。哈利和罗恩挤在人群里,罗恩还在拼命擦他鼻子上的脏东西,显然不想给新学校留下个邋遢的印象。
“来吧,跟我来,还有一年级新生吗?当心你们脚底下,好了!一年级新生跟我来!”
他们磕磕绊绊地沿着一条陡峭狭窄的小路走下坡去。路两旁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树林里传来奇怪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这群鲜嫩的学生。
“拐过这个弯,你们马上就要第一次看到霍格沃茨了。”海格回头喊道。
一阵整齐的“噢——”声响起。
西尔墨抬起头。
黑色的湖泊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镜面,铺展在他们面前。而在湖对岸的高坡上,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城堡。塔楼尖顶刺破夜空,无数扇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
壮观吗?确实。
但在西尔墨眼里,它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监狱,或者一座华丽的坟墓。那些石头里浸透了千年的魔法和陈旧的规矩,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每条船不能超过四个人!”海格指着泊在岸边的一队小船喊道。
哈利和罗恩跳上了一条船。赫敏·格兰杰——那个在车上找癞蛤蟆的蓬头乱发的女孩——也跟了上去。
西尔墨站在岸边,看着剩下的空位。
纳威·隆巴顿,那个丢了蟾蜍的圆脸男孩,正怯生生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船上的空位,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邀请这个“飞刀女魔头”。
西尔墨没等他开口,直接跨进了那条船。船身猛地晃了一下,纳威吓得抓紧了船舷。
“都上船了吗?”海格喊道,他自己一人乘一条船,“那好……前进!”
一队小船像是有鬼魂在水下推着一样,无声地划破镜面般的湖水,向悬崖驶去。
大家都在仰头看着那座巨大的城堡,嘴里发出赞叹声。西尔墨却低头看着湖水。水很深,黑得发亮。偶尔有巨大的阴影在船底游过,可能是那只传说中的巨乌贼,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吃人的东西。
这地方连水都不干净。
船穿过覆盖着山崖常春藤的帐幔,进入了一个黑漆漆的隧道,最后到达了一个类似地下码头的地方。
上岸后,海格检查了船只,找到了纳威的蟾蜍。那男孩高兴得差点哭出来。
真蠢。西尔墨心想。为了这种东西流泪。
他们攀上一段石阶,聚在一扇巨大的橡木门前。海格举起一只硕大的拳头,往城堡大门上敲了三下。
门开了。
一个身穿翠绿色长袍的高个儿黑发女巫站在大门前。她的神情严肃,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
米勒娃·麦格。
西尔墨在心里给这个名字打了个勾。这种人通常很难缠,但也最讲规矩。只要你不犯在她的手里。
麦格教授把他们带进门厅。那里大得能装下整栋麻瓜的房子。石墙周围都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天花板高得几乎看不见顶。
“欢迎你们来到霍格沃茨。”麦格教授说,“开学宴就要开始了,不过在你们到餐厅入席之前,首先要你们大家确定一下你们各自进入哪一所学院……”
她开始介绍四个学院: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
听到“斯莱特林”的时候,西尔墨感觉到旁边有人瑟缩了一下。
“……过几分钟,分院仪式就要在全校师生面前举行。我建议你们在等候时,好好把自己整理一下,精神一些。”
她的目光在纳威的斗篷(带子系在左耳下边)和罗恩鼻子上的脏东西上游移了一下,最后扫过西尔墨。
西尔墨坦然回视。她的长袍平整,头发虽然卷曲但并不凌乱,手里提着的雪貂笼子虽然有点怪异,但也没违反校规。
麦格教授转身离开了。
“他们怎么能准确地把我们分到哪所学院去呢?”哈利小声问罗恩。
“我想,总得通过一种测验吧。弗雷德说对我们伤害很大,可我想他是在开玩笑。”罗恩脸色发白。
西尔墨嗤笑一声。
“如果是测验,那你已经不及格了。”她低声说,“胆小鬼。”
罗恩瞪了她一眼,但没敢回嘴。
突然,背后的墙上蹿出二十几个幽灵。珍珠白色的、半透明的身影在房间里滑来滑去,争论着什么。
新学生们吓得尖叫起来。
西尔墨只是皱了皱眉。死人。这学校果然是个大坟墓。
“现在,向前走。”麦格教授回来了,“分院仪式要开始了。”
他们排成单行,走出房间,穿过门厅,进入那扇双开大门。
礼堂。
即便西尔墨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幕还是有些……过于浮夸了。
成千上万只飘荡在半空的蜡烛把整个大厅照得通亮。四张长桌上坐满了学生,桌上摆着金灿灿的盘子和高脚酒杯。正前方是教师席。
最引人注目的是天花板。那里没有屋顶,只有漆黑的夜空和闪烁的星辰。
“这里施过法术,看起来跟外面的天空一样。”赫敏在哈利后面小声说,“我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里读到过。”
西尔墨抬头看了一眼。假的。再逼真也是假的。就像这个世界给她的许诺一样。
麦格教授在教师席前放了一只四脚凳,凳子上放着一顶尖顶巫师帽。帽子打着补丁,磨得很旧,而且脏极了。
如果是在衣柜里发现这玩意儿,西尔墨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扔进垃圾桶。
然后,那顶帽子扭动起来,裂开一道宽宽的缝,像一张嘴,开始唱起来:
“你们也许觉得我不算漂亮,
但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歌声难听,歌词更是充满了自我吹嘘和刻板印象。
西尔墨忍住捂耳朵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听着。
格兰芬多是勇敢,赫奇帕奇是正直,拉文克劳是智慧,斯莱特林是精明。
听起来就像是在给家畜分类。
歌唱完了,全场掌声雷动。帽子向四张桌子一一鞠躬行礼,然后静止不动了。
麦格教授朝前走了几步,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
“我现在叫到谁的名字,谁就戴上帽子,坐到凳子上,听候分院。”
“汉娜·艾博!”
一个面色红润、梳着两条金色发辫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走出队列,戴上帽子。
“赫奇帕奇!”帽子喊道。
右边一桌的人向汉娜鼓掌欢呼。
西尔墨冷眼看着这一切。这就是所谓的仪式感?把一个脏兮兮的帽子扣在头上,让它窥探你的大脑,然后决定你未来七年跟谁住在一起?
荒谬。
名字一个接一个地念下去。
“赫敏·格兰杰!”
“格兰芬多!”
“纳威·隆巴顿!”
“格兰芬多!”
“德拉科·马尔福!”
马尔福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帽子刚碰到他的头皮就尖叫道:“斯莱特林!”
马尔福一脸得意地走向那张属于他的桌子,在那儿,克拉布和高尔已经给他占好了位子。
“哈利·波特!”
大厅里突然嗡嗡作响,像一窝被捅了的马蜂。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清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
哈利紧张地坐上去。帽子在他头上待了很久。
西尔墨看着哈利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跟帽子争辩什么。
最后,帽子大喊:“格兰芬多!”
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的欢呼声差点掀翻了屋顶。韦斯莱双胞胎大喊着:“我们有波特了!我们有波特了!”
真是吵死了。
“西尔墨·赞恩!”
麦格教授念到了她的名字。
大厅里的喧闹声稍微小了一点。可能是因为这个姓氏很陌生,也可能是因为她走路的姿势——不像其他新生那样畏缩或兴奋,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淡,仿佛她是来视察的,而不是来上学的。
西尔墨走上前,拿起那顶帽子。
近看更脏了。
她嫌弃地把它扣在头上。帽子很大,遮住了她的眼睛,世界瞬间变得黑暗而安静,只剩下那股陈旧的灰尘味。
“嗯……”耳边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那个声音直接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像一条滑腻的蛇。
“看看这里有什么……哦,痛苦。很多的痛苦。还有愤怒。像火一样烧着的愤怒。”
西尔墨在心里冷哼一声:闭嘴,干你的活。
“脾气不小,”帽子轻笑了一声,“你很聪明,非常聪明。你有那种能看透事物本质的眼睛,拉文克劳会很欣赏你。但是……不,你不仅仅是想看透,你想掌控。”
“你有野心,赞恩小姐。你想证明自己,想把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踩在脚下。你想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那是人类的求生本能。西尔墨想。
“没错,本能。这正是萨拉查·斯莱特林最看重的品质之一。可是……我看到你厌恶巫师?厌恶血统?这可真矛盾。把你放进斯莱特林,就像把一只狐狸扔进狼群。”
那就看看是谁咬死谁。
“哈哈哈……有胆量。你有勇气,但这勇气不是为了正义,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一把磨得锋利的刀,赞恩小姐。既然你这么想去搅浑水……”
帽子停顿了一下,然后向着全礼堂大声喊出了那个词:
“斯莱特林!”
那一瞬间,西尔墨感觉到了周围空气的凝固。
她摘下帽子,那一头黑色的卷发像瀑布一样散落下来。
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显然,对于这个混血统(甚至可能是麻瓜出身,毕竟没人听过赞恩这个纯血家族)的新生,他们并不怎么欢迎。
尤其是德拉科·马尔福。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像吞了一只苍蝇。
西尔墨并不在意。她把帽子扔回凳子上,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向斯莱特林的长桌。
她没有选那些空着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到了马尔福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马尔福瞪着她,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敌意。
“你走错地方了,泥巴种。”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这里不欢迎你。”
西尔墨拿起桌上的金杯,晃了晃里面的南瓜汁,然后抬起眼皮,给了他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
“那就试着赶我走啊。”
她轻声说,声音被周围的喧闹声掩盖,只有马尔福能听见。
“只要你不怕手指被切下来的话。”
马尔福下意识地缩了缩手,随即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
西尔墨不再理他,转头看向教师席。正中间那把金色的椅子上坐着阿不思·邓布利多。他的目光正穿过半月形的眼镜片,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边。
西尔墨举起杯子,遥遥地敬了一下,然后仰头喝了一口南瓜汁。
太甜了。
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