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午夜太阳永不落下的季节。

赵铁城的特种部队降落在冰原上，狂风吹得人几乎站不稳。这里曾经有一个研究站，现在只剩半埋的金属穹顶。

“终端必须部署在磁极点精确位置。”楚笑微通过加密频道指导，“误差不能超过十米。”

士兵们冒着零下四十度的严寒，用激光在冰层上切割。冰层之下，是古老的基岩。他们需要在岩床上固定终端基座，然后启动量子计算机。

进展缓慢。低温让设备失灵，狂风让无人机无法作业。更糟的是，能量网络在这里有一个重要节点，过载的能量辐射让所有人的防护服警报不断。

“辐射水平超标百分之三百！”一名士兵报告，“长官，我们撑不了太久。”

赵铁城看着进度条：完成度67%。“继续。我来争取时间。”

他登上雪地车，驶向节点设施的方向。那里有守卫部队，李维明的人。如果他们发现这里的行动，一切就完了。

赵铁城的计划很简单：制造一场“意外”。

他驾驶雪地车撞向节点设施的外围防御墙。爆炸声在寂静的冰原上传出很远。守卫部队被吸引过去，以为是冰层塌陷造成的工程事故。

“快点！”赵铁城在通讯器里喊。

冰坑底部，士兵们终于完成了基座安装。量子计算机被小心地放入，启动程序开始运行。屏幕亮起，复杂的算法开始执行楚笑微编写的稳定协议。

但就在这时，冰层开裂了。

不是自然开裂——是能量节点的过载引发了地热异常。冰面下，温水涌出，迅速融化周围的冰。整个作业区开始下沉。

“撤！快撤！”

士兵们抓住绳索向上攀爬。但安装终端的士兵——一个叫小李的年轻人，发现基座在倾斜。如果角度偏差超过五度，终端就会失效。

他没有离开。他跳回坑底，用身体抵住基座，双手在控制面板上疯狂调整水平。

“小李，上来！”队友大喊。

“还有十秒……校准完成！”小李按下确认键。

终端启动，蓝色的能量场扩散开来，稳定了周围的冰层。但温水已经淹到他的胸口，而且温度在迅速升高。

队友抛下绳索，但太晚了。小李被蒸汽吞没，只有一只手伸出水面，竖起大拇指，然后沉了下去。

冰坑被重新冻结——终端形成的能量场将水温瞬间降低。但小李永远留在了那里，与北极的冰融为一体。

赵铁城回到作业点时，只看到平静的冰面和已经稳定运行的终端。他知道了发生的事，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那个位置敬了一个长久的军礼。

第一座灯塔，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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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道，火山岛。

张澜站在火山口边缘，热浪扭曲了空气。她的安全屋建在火山锥内部，通过一系列强化管道通往地热区。

“这里的能量太狂暴了。”她在通讯中说，“终端无法稳定运行，一直在过载警报。”

指挥舱里，楚笑微调整着参数。“降低吸收阈值，增加缓冲层。火山能量是脉冲式的，你需要预测脉冲间隔。”

“怎么预测？”

“听。”楚笑微说，“能量流动有韵律，就像心跳。”

张澜闭上眼睛。起初，她只能感受到脚下的震动。但渐渐地，她分辨出了规律：三次小震动，一次大震动，间隔23秒。然后是岩浆流的嘶鸣，如同呼吸。

“我……我好像听到了。”她惊讶地说。

“将终端调谐到这个频率。”

张澜照做。终端屏幕上的过载警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稳定的能量曲线。量子计算机开始全速运行，第二座灯塔开始形成能量场。

但火山不只有能量，还有生命。

安全屋的监控显示，一支部队正在接近。不是李维明的正规军，是雇佣兵——穿着迷彩服，装备精良，显然是被派来清除所有“不稳定因素”的。

“我被发现了。”张澜冷静地说，“需要多久完成部署？”

“至少三十分钟。”楚笑微说。

“那我争取三十分钟。”

张澜不是战士，她是科学家。但她的安全屋有防御系统——为防火山喷发设计的隔离门，被她改造成了临时堡垒。

雇佣兵开始进攻。子弹打在强化玻璃上，留下蛛网般的裂痕。张澜用火山监测系统的激光测距仪反击——虽然不是武器，但高能激光足以暂时致盲敌人。

战斗持续了二十分钟。张澜的肩膀中弹，血流不止。但她守在控制台前，看着进度条：85%...90%...

雇佣兵炸开了最后一扇门。领头的男人走进来，枪口对准张澜。

“很遗憾，博士。你站错了队。”

张澜没有回头。“我站在生命这一边。你们呢？”

“我们站在生存这一边。”男人扣动扳机。

枪响了。但倒下的不是张澜。

男人低头，看到自己胸口冒出的冰锥——不是冰，是凝固的岩浆。终端完成了部署，能量场改变了周围的物理法则，将喷发出的岩浆瞬间冷却成尖锐的晶体。

火山开始喷发，但喷出的不是毁灭的岩浆，是温暖的光芒。第二座灯塔点亮了，能量场形成一个保护罩，将整个岛屿笼罩其中。

雇佣兵仓皇撤离。张澜倒在控制台前，血浸湿了地板。

但她笑了。因为她看到终端屏幕上的完成提示，也看到火山喷发形成的彩虹——水汽在能量场中折射阳光，在岛屿上空画出一道完整的圆环。

第二座灯塔，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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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

雷震宇独自驾驶着改进后的深潜器，向地球最深处下潜。周围是绝对的黑暗，只有探照灯照亮前方一小片水域。

“深度九千米。”通讯器里传来楚笑微的声音，“感觉如何？”

“安静。”雷说，“比二十年前更安静。连深海鱼都少了。”

他继续下潜。压力表读数不断攀升，深潜器的外壳发出呻吟。这不是普通潜水器，是艾米和星之子的工程师们用三天时间赶工出来的——用运输舰上的零件，加上楚笑微从水晶中获得的外星材料知识。

“我看到它了。”雷说。

海底不是平的。是一道巨大的裂缝，如同地球的伤口。裂缝边缘，散落着金属碎片——二十年前，他队友的潜水器残骸。

终端需要部署在裂缝最深处，那里的地幔能量渗出最强。

雷操作机械臂，开始固定基座。工作很艰难，高压让每一个动作都迟缓笨拙。更糟的是，通讯开始中断——深度干扰了信号。

“楚博士，听得到吗？”雷呼叫，“我开始部署了。”

只有电流声作为回答。

雷只能靠自己。他按照预演过的步骤，一步步操作。但当终端启动时，出现了意外。

裂缝中涌出了光。

不是地热的光，是幽蓝色的、如同生物发光的光。光芒中，雷看到了……影像。

不是幻觉。是二十年前的影像。他的队友，在潜水器失控前的最后时刻。他们在笑，在说回去后要喝什么酒，在谈论家人。

然后，灾难发生。但影像继续——潜水器破碎后，他们的身体被压力摧毁，但意识……被某种东西捕捉了。是裂缝中渗出的地幔能量，混合了某种古老的地球记忆场。

“雷……”影像中，他的队长在说话，虽然嘴唇没有动，“我们一直在等你。”

雷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个裂缝不是自然形成的。”队长的影像说，“是上一次文明——不是外星，是地球上一个文明周期——他们建造的能量节点遗迹。他们同样过度抽取了地球能量，导致文明毁灭。现在，历史在重演。”

“我该怎么办？”

“终端需要校准的，不是地热频率。”队长指向裂缝深处，“是地球的心跳。你听。”

雷关闭所有仪器。在绝对的寂静中，他听到了：低沉、缓慢、如同巨人沉睡的脉搏。地球本身的心跳。

他重新调整终端参数，将其调谐到那个频率。终端屏幕亮起，显示同步率：100%。

光芒从海沟深处升起，照亮了亘古的黑暗。深海生物被吸引过来，在光芒中游弋，如同朝圣。

雷的通讯器恢复了：“雷！你成功了！能量场覆盖了整个太平洋区域！”

雷看着队友们的影像在光芒中渐渐淡去。

“谢谢。”他轻声说，“这次，不会白费。”

深潜器开始上浮。在上升途中，雷看到那些金属碎片在能量场中缓缓上升，如同被托起的落叶，向着海面，向着光明。

第三座灯塔，点亮了。

指挥舱里，楚笑微看着三个终端全部上线。三座灯塔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能量场，暂时稳住了地球周围的空间裂缝。

但代价是巨大的。他的身体，蓝色脉络已经覆盖了上半身。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知识在血液中流淌——那个灭亡文明的全部历史，他们的辉煌与错误，他们的希望与绝望。

“三十六个团队，我们已经联系上了二十一个。”林默燃报告，“剩下的要么失去联系，要么……被李维明控制了。”

“时间？”楚笑微问。

“距离宇宙自愈机制启动，还有七十二小时。”凯拉调出倒计时，“李维明的逃亡飞船将在四十八小时后发射。一旦他们离开，会抽走能量网络的最后储备，导致连锁崩溃提前发生。”

楚笑微闭上眼睛，在意识中连接三座灯塔。通过它们的视角，他“看到”了整个地球的能量流动。也看到了那些还未部署共振装置的节点，如同溃烂的伤口。

“我们需要分头行动。”他做出决定，“林默燃，你留在这里，指挥全局。凯拉，你负责通讯，确保三十六个团队能在最后一刻同步。我……”

“你要去哪里？”林默燃抓住他的手。

“去能量网络的控制中枢。”楚笑微说，“李维明在那里。如果我能直接关闭主控系统，就能为所有人争取更多时间。”

“那是自杀！那里现在一定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不。”楚笑微露出一丝微笑，“他们会欢迎我的。因为李维明需要我——需要我大脑里的知识，需要我身体的‘钥匙’。他会让我进去的。”

马修摸索着走过来。“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楚笑微平静地说，“意味着我会成为俘虏，可能会被‘提取’所有信息。但这也是机会——从内部破坏的机会。”

他看向林默燃：“如果我失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三十六个节点，必须在同一毫秒启动共振。你是唯一能指挥全局的人。”

林默燃想说“不”，想说“让我替你去”。但他知道这不可能。楚笑微是唯一能与能量网络深度同步的人，是唯一有希望从内部关闭它的人。

他只能紧紧拥抱楚笑微，感受着对方皮肤下蓝色脉络的搏动，如同另一个心跳。

“答应我，”林默燃在楚笑微耳边低声说，“答应我你会回来。”

楚笑微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吻了林默燃的额头，然后转身离开。

潜艇舱门打开，外面是黎明前的海面，天空是深紫色，最亮的星辰已经开始黯淡。

倒计时，第三天。

最后的七十二小时。

能量网络控制中枢位于青藏高原的一座山脉内部，整座山被掏空，改造成人类历史上最复杂的工程奇观。李维明站在主控大厅的观察台上，俯瞰下方数百名技术人员忙碌的身影。

“逃亡飞船准备情况？”

“七艘已就绪，三艘还在最后调试。”助手报告，“按计划，四十八小时后发射。”

“楚笑微呢？”

“他正在来的路上。我们……没有阻拦。”

李维明嘴角勾起一丝笑。“当然不用阻拦。他以为自己能从我这里夺回控制权，但他不知道，我需要他完成最后的步骤。”

“长官？”

“关闭能量网络需要两把钥匙。”李维明调出一个全息界面，“一把在他的大脑里——外星文明的完整编码。另一把……在我这里。”

他伸出右手。手掌中心，有一个与楚笑微手臂上类似的蓝色纹路，但更暗淡，更像是烙印。

“当年，苏文山不只隐瞒了真相，他还……提取了第一波信号中的部分编码，植入了自己体内。他传给了他的学生，学生传给了我。我们这一脉，三代人守护着这个秘密。”

助手震惊：“那楚笑微……”

“他是意外。”李维明的眼神复杂，“不知为何，外星编码在他身上完整复苏了，而且与地球能量产生了共鸣。这不在计划中，但现在……可以利用。”

大厅入口，警报声响起。不是入侵警报，是“特殊访客”通知。

楚笑微独自走来，没有武器，甚至没有防护服。他只穿着简单的灰色工装，但皮肤下闪烁的蓝色脉络让他看起来如同行走的星图。

守卫们举起武器，但李维明抬手制止。

“欢迎，楚博士。”李维明走下观察台，“我一直期待这次会面。”

楚笑微环视大厅，目光落在巨大的主控屏幕上。那里显示着全球能量网络的状态：稳定性42%，且仍在下降。

“你知道它会崩溃。”楚笑微说，“你知道所有人都会死，除了你选中的五万人。”

“我知道。”李维明坦然承认，“我也知道，如果按照你的方法关闭网络，至少能保住地球。但代价是什么？人类退回石器时代？失去星际旅行的能力，永远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

“活着才有未来。”

“苟活不是未来！”李维明的情绪第一次失控，“我见过那些信号，楚笑微！我比你更早接触它们！我知道宇宙中有多少文明，知道人类在宇宙尺度上多么渺小！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如果不登上星际舞台，人类永远只是宇宙的观众，而不是参与者！”

楚笑微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你不是为了权力，也不是为了生存。你是为了……人类的‘地位’。”

“为了尊严！”李维明恢复平静，“如果我们现在逃跑，是逃亡者。但如果我们带着能量网络的核心技术，在另一颗星球重建文明，我们就是开拓者，是新文明的始祖。历史由胜利者书写，楚笑微。”

“那留在这里的八十亿人呢？”

“必要的牺牲。”李维明的声音冰冷，“物种进化从来不是全体一起前进。是少数先锋冲在前面，带领整个物种跨越瓶颈。恐龙灭绝了，哺乳动物才崛起。有时候，死亡是进化的催化剂。”

楚笑微感到一阵寒意。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他意识到，李维明真正相信这套理论。他不是疯子，他是……太清醒了，清醒到可以为了一个宏大的目标，合理化任何残忍。

“你想要我做什么？”楚笑微直接问。

“合作。”李维明说，“用你脑中的完整编码，加上我手中的密钥，我们可以……转移。”

“转移什么？”

“能量网络的本质。”李维明调出一个模型，“不是关闭它，是把它的锚点从地球转移到逃亡飞船上。让飞船带着网络的核心离开，而地球上的部分会安全消散。这样，逃亡者能继续前进，留下的人……也能活下去。”

楚笑微快速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理论上，如果两把钥匙配合，确实可能实现这种“外科手术式”的分离。但风险极高，一旦失误，两方都会毁灭。

“我需要数据。”楚笑微说，“完整的网络拓扑，能量流分析，还有……你手中密钥的详细参数。”

李维明笑了。“当然。你会有最高权限。但在这之前……”

他点头示意。两名技术人员上前，将一个头环戴在楚笑微头上。

“这是神经接口。”李维明解释，“它会读取你脑中的编码，同时……确保你不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如果你试图反抗，或者试图直接关闭网络，它会释放抑制脉冲。不会伤害你，只是让你暂时失去意识。”

楚笑微没有反抗。他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贴紧头皮，然后是细微的电流感。

主控大厅里，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场对峙。有些人眼中是希望，有些人是不安，还有一些……是纯粹的麻木。

楚笑微被带到专属工作站。屏幕亮起，海量数据涌入视野。他开始工作，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到出现残影。

李维明在一旁观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楚笑微不是在假装合作——他真的在全心全意地计算、模拟、优化那个“转移方案”。

“你不恨我吗？”李维明突然问。

楚笑微没有抬头：“恨你需要能量，而我的每一份能量，都要用来拯救尽可能多的人。”

“即使那些人曾经背叛你？即使他们现在还在骂你是叛徒、疯子？”

“我救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值得。”楚笑微终于看了李维明一眼，“我救他们，是因为我能。就这么简单。”

李维明沉默了。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年轻科学家时，也曾有过这样的纯粹。但权力、责任、还有那些必须做出的选择，一层层覆盖了最初的理想。

也许楚笑微是对的。也许自己早已变成了当初最鄙视的那种人——以大局为名的独裁者。

不。李维明摇头驱散这个念头。历史会证明他是对的。必须证明他是对的。

时间流逝。楚笑微工作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没有休息，没有进食。他手臂上的蓝色脉络已经蔓延到脸上，让他看起来如同古老的图腾。

“方案完成了。”楚笑微终于说，“成功率……68%。”

“不够高。”李维明皱眉。

“这是数学极限。”楚笑微调出模拟结果，“如果强行提高成功率，需要更多的能量缓冲——意味着要从地球网络中抽取更多储备，反而会降低稳定性。”

“需要多少缓冲？”

楚笑微计算了一下：“额外15%的能量输出，持续六小时。但这样一来，地球网络的稳定性会下降到28%，接近临界点。”

李维明思考片刻。“可以接受。我们有四十八小时窗口，六小时后，逃亡飞船就可以提前发射。”

他下达命令。主控大厅里，技术人员开始调整参数。能量网络发出低沉的嗡鸣，更多的能量被导向木星轨道的飞船停泊区。

楚笑微感到一阵剧痛——不是身体上的，是某种更深层的连接被撕裂的感觉。他“听到”了地球的呻吟。

“你感觉到了，对吗？”李维明看着楚笑微痛苦的表情，“能量网络与地球的深层地脉已经连接。抽取能量，就是在抽取地球的生命力。”

大行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