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澜王的牵挂

七月的风裹挟着雨后的湿意，吹进澜王府的寝殿，却吹不散满室的药味。

褚鹤渊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因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手边的药碗还冒着热气，却没动过几口。

他刚听完侍从的禀报，指尖攥着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苏卿病重的消息，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你说……苏二小姐已经卧床不起，连药都喝不进去了？”褚鹤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心疾似乎又要发作，他连忙按住胸口，深吸了几口气。

侍从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是……暗卫传回消息，苏府这几日四处寻访名医，可苏二小姐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太医说……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褚鹤渊闭上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卿的模样——初见时，她穿着淡粉色襦裙，站在荷塘边笑，眼里满是灵动的光；后来沈家出事后，她虽憔悴，却仍有几分不服输的韧劲。可如今，那个鲜活的姑娘，竟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备药！”澜王猛地睁开眼，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把府里所有滋补的药材都找出来，人参、燕窝、天山雪莲……只要是能续命的，都给苏府送去！再让太医院的李太医跟着去，务必让他尽全力医治苏二小姐！”

“王爷，您的身体……”侍从犹豫着开口，澜王的心疾刚有好转，若是再情绪激动，怕是会加重病情。

“别管本王的身体！”褚鹤渊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卿不能有事！快去！”

侍从不敢再耽搁，连忙起身去准备。褚鹤渊靠在软榻上，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拿起手边的药，仰头喝下，却依旧无法缓解心里的焦虑。他多想亲自去苏府看看苏卿，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是王爷，与苏卿身份悬殊，若是此刻露面，定会引来非议，甚至可能给苏府带来麻烦；更何况，苏卿心里只有沈锦川，他的出现，或许只会让她更困扰。

他只能将所有的牵挂，都寄托在那些药材和太医身上，默默祈祷苏卿能挺过来。

半个时辰后，侍从带着满满两车药材和李太医，匆匆赶往苏府。

临行前，褚鹤渊特意叮嘱：“告诉苏大小姐，这些药材都是为苏二小姐准备的，务必让她用上。若是李太医有什么需要，让他随时派人回府说，本王定尽全力支持。”

侍从点头应下，带着车队快速离开。褚鹤渊坐在软榻上，目光望着苏府的方向，心里满是忐忑——苏卿，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等到药材和太医赶到，一定要……活下去。

可他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早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转向了最残酷的方向。

侍从带着药材和李太医赶到苏府时，苏府的气氛异常沉重。

门口的下人红着眼眶，看到他们来，只是默默让开了路。

侍从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快步走进苏卿的院子，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苏桉压抑的哭声。他心里一沉，连忙冲进房间，只见苏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紧紧闭着，已经没了呼吸。

苏桉坐在床边，握着苏卿的手，肩膀不停颤抖；沈锦川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得吓人。

“苏……苏大小姐……”侍从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手里的药材差点掉在地上，“我们……我们带来了药材和李太医，是王爷让我们来的，想……想救苏二小姐……”

苏桉缓缓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晚了……你们来晚了……卿卿她……半个时辰前，已经走了……”

“走……走了？”侍从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床上安详的苏卿，又看了看满车的药材，心里满是绝望——王爷那么急切地准备药材，那么期待苏二小姐能好转，可到头来，还是晚了。

李太医上前为苏卿诊脉，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天乏术了。苏二小姐是忧思郁结太久，气血耗尽，就算有再好的药材，也无力回天了。”

侍从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去跟澜王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澜王那满是期待的眼神。

苏桉看着那些药材，又看了看侍从，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替我谢谢澜王。这些药材……卿卿用不上了，你们……拿回去吧。”

“这……”侍从犹豫着，这些药材是王爷的心意，若是就这么拿回去，王爷定会更伤心。

“不用了。”苏桉轻轻摇头，目光落在苏卿的脸上，“卿卿她，再也用不上了。”

侍从看着苏桉悲伤的模样，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让人把药材又搬回了车上。他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房间里的情景，心里满是沉重——一场迟来的牵挂，终究还是没能留住那个年轻的姑娘。

回到澜王府时，天色已经暗了。

侍从走进寝殿，见澜王正焦急地等着，连忙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哽咽：“王爷……属下无能……我们赶到苏府时，苏二小姐……已经去了……”

褚鹤渊手里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猛地站起身，胸口的疼痛瞬间加剧，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倒在地。侍从连忙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说什么？”褚鹤渊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你再说一遍！苏卿怎么了？！”

“苏二小姐……半个时辰前，已经去世了。”侍从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太医说，她是忧思郁结太久，气血耗尽，无力回天了……我们带去的药材，都没能用上……”

褚鹤渊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他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无数把刀在同时切割。他想起自己为苏卿准备药材时的期待，想起自己叮嘱侍从“务必让她用上”时的急切，想起自己默默祈祷她能活下去的心愿……可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那个鲜活的、爱笑的、喜欢荷花的姑娘，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褚鹤渊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若是我早点知道她病重，若是我亲自去苏府，是不是……是不是就能留住她？”

侍从低着头，不敢说话。他知道，王爷此刻的悔恨与痛苦，不是三言两语能安慰的。

褚鹤渊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上。他看着地上摔碎的茶杯碎片，想起苏卿曾说过“喜欢喝茶，尤其是荷花茶”，心里像被刀割般疼。他这一生，见过无数生死，经历过无数风雨，却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到如此的无力与绝望。

他为苏卿做了那么多，却始终没能亲口对她说一句关心的话；他默默牵挂了她那么久，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这份迟来的、未能说出口的牵挂，终究成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把那些药材……送到苏府去吧。”褚鹤渊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就算卿卿用不上了，也让她走得体面些。另外，告诉苏大小姐，若是苏府有任何需要，让她随时来找本王，本王定尽全力帮忙。”

侍从点头应下，起身离开了寝殿。寝殿里只剩下褚鹤渊一个人，他坐在地上，看着窗外的月色，眼泪无声地滑落。

七月的风，依旧带着湿意，却再也吹不醒那个沉睡的姑娘；满室的药味，依旧浓郁，却再也医不好那颗破碎的心。

褚鹤渊的牵挂，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成了一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而此时的苏府，苏卿的房间里，那瓶新鲜的荷花还在绽放，却再也等不到那个喜欢荷花的姑娘，再看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