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的雪还没化尽,苏府书房的窗台上积着薄薄一层白,苏桉坐在案前,指尖划过一叠泛黄的卷宗,目光落在“户部银库失窃案”与“沈府账目异常”的关联记录上,眉头渐渐拧紧。
自上次压下谣言后,她便没歇着,一边让暗卫追查三皇子残余势力的动向,一边梳理沈家冤案的所有线索。
此刻案上摊开的,是内务府王总管悄悄送来的宫廷密档——上面清晰记载着,三年前户部曾有一笔五十万两的库银“失窃”,当时负责核查的官员正是沈父,而如今构陷沈府的“假账目”,恰与这笔失窃银款的数额、流向高度吻合。
“大小姐,沈公子来了,正在外间等着。”心腹丫鬟轻声禀报,打断了苏桉的思绪。
苏桉将密档收好,起身道:“让他进来。”
沈锦川推门而入时,身上还带着寒气,青袍下摆沾了些雪粒。他神色比往日凝重,刚坐下便急切开口:“苏桉姐,您找我来,是不是查到什么新线索了?”
苏桉点头,将整理好的线索册递给他:“你先看看这个。我查了三个月,终于理清了——诬陷沈府的不只是三皇子,还有他背后的户部尚书赵嵩一党。”
沈锦川接过册子,指尖飞快翻动,目光落在“户部银库失窃”“赵嵩篡改核查记录”等字眼上,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您是说,当年我父亲查库银失窃案,查到了赵嵩头上,他才联合三皇子,用假账目诬陷沈家?”
“是。”苏桉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残雪,语气带着几分沉重,“赵嵩掌管户部多年,暗中贪墨不少,三年前的库银失窃本是他监守自盗,却想嫁祸给沈伯父。偏偏沈伯父刚正不阿,不肯妥协,他便联合想拉拢户部势力的三皇子,一边伪造沈府‘私吞库银’的账目,一边买通账房柳安做伪证,才酿成了沈家今日的冤案。”
她转身拿出那册宫廷密档,递到沈锦川面前:“这是内务府的存档,上面有当年库银失窃的原始记录,还有赵嵩与三皇子私下往来的账目明细——这些都是铁证,足以证明沈府是被诬陷的。”
沈锦川捧着密档,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颤,眼眶瞬间红了。他想起父亲被关在天牢时的憔悴模样,想起沈府上下这些日子的煎熬,心里像被刀割般疼:“原来……原来真相是这样。赵嵩与三皇子,竟如此卑劣!”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苏桉语气平静却坚定,“这些证据虽足,但赵嵩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三皇子又还握着部分兵权,想扳倒他们,得好好谋划。”
她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笔写下应对策略:“第一步,你明日将这些证据递交给澜王,让他在朝堂上发难——澜王本就与三皇子不和,又一直帮衬沈家,由他出面最合适;第二步,我会让王总管在陛下面前提及三年前的库银失窃案,勾起陛下的记忆,再趁机递上赵嵩贪墨的证据;第三步,我们联系朝中与赵嵩有过节的官员,让他们在朝堂上声援,形成‘众议’之势,逼陛下不得不查。”
沈锦川看着纸上条理清晰的策略,心里渐渐有了底气,却又带着几分担忧:“可陛下近日对三皇子虽有疑心,却仍念及父子情分,若他不愿深究,怎么办?”
苏桉的笔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这便是最棘手的地方。陛下年迈,近年愈发看重‘稳定’,既怕皇子争斗动摇朝局,又怕严惩赵嵩会引发户部动荡。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证据摆到明面上,让他无法再偏袒,至于最终结果……只能看天意。”
沈锦川沉默了。他知道苏桉说得对,皇帝的态度,才是沈家能否洗冤的关键。可一想到父亲还在天牢受苦,沈府上下还在等着清白,他便握紧了拳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就算陛下不愿严惩,我也要让赵嵩与三皇子付出代价!”
苏桉看着他坚定的模样,轻轻点头:“好。我会让暗卫配合你,保护你与证据的安全。明日递证据时,务必小心——赵嵩定会派人阻拦。”
次日清晨,沈锦川带着证据,在暗卫的护送下,顺利见到了澜王。
澜王看着密档与线索册,脸色凝重:“没想到此事竟牵扯到赵嵩!难怪三皇子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有户部做靠山。”他当即决定,三日后的朝会上,便将此事捅出来。
与此同时,苏桉通过王总管,将三年前库银失窃的疑点悄悄告知了皇帝。皇帝果然起了疑心,让王总管暗中核查户部账目。可没想到,赵嵩早有准备,提前篡改了户部的存档,让核查一无所获。
三日后的朝会,澜王当众呈上沈锦川带来的证据,弹劾赵嵩贪墨、三皇子构陷忠良。
赵嵩却矢口否认,还反咬一口,说澜王与沈锦川勾结,想借此事铲除异己。三皇子也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辩解,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还拿出“证据”证明沈府账目异常与自己无关。
朝堂上顿时分成两派,一派支持澜王,要求彻查;一派支持赵嵩与三皇子,说证据是伪造的。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争论不休的大臣,脸色越来越沉,最终只说了一句:“此事牵连甚广,容朕再议。”便宣布退朝。
沈锦川站在朝堂上,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心里凉了半截。他知道,皇帝这是想“和稀泥”,不愿再深究。
散朝后,沈锦川匆匆赶往苏府,将朝会上的情况告知苏桉。
苏桉听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早料到会是这样。陛下不愿动赵嵩,是怕户部大乱;不愿严惩三皇子,是怕落下‘父子相残’的名声。我们虽找到了真相,却终究敌不过皇权的权衡。”
“难道就这么算了?”沈锦川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甘,“我父亲还在天牢里,沈府的冤屈还没洗清,赵嵩与三皇子还在逍遥法外!”
“当然不能算。”苏桉走到他面前,语气坚定,“皇帝虽不愿深究,但也没说不查。我们可以从赵嵩的党羽入手,一个个拔除,让他孤立无援;同时,继续收集三皇子的罪证,只要证据足够多,多到让陛下无法再偏袒,他就不得不做出决断。”
她顿了顿,看着沈锦川失落的模样,又补充道:“你别灰心。沈家的冤案已经有了转机,只要我们不放弃,总有一天能让真相大白。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沈府,别让赵嵩与三皇子抓住把柄。”
沈锦川看着苏桉坚定的眼神,心里的失落渐渐被斗志取代。
他重重点头:“好!我听您的!就算皇帝不愿立刻彻查,我也要继续查下去,直到沈家洗清冤屈!”
接下来的日子,苏桉与沈锦川按照计划,一边暗中拔除赵嵩的党羽,一边收集三皇子的罪证。
苏桉让暗卫盯紧赵嵩的动向,抓住他贪墨的小辫子,再通过御史弹劾,让赵嵩接连失去几个心腹;沈锦川则联合澜王,在朝堂上不断提及沈家冤案,让皇帝无法彻底忽视。
苏卿也没闲着,她利用自己在世家小姐中的人脉,悄悄打听赵嵩与三皇子的丑闻,再将消息传给苏桉。
有时,她还会陪苏桉去绸缎庄、首饰铺,看似逛街,实则是与暗中支持沈家的官员家眷传递消息。
可即便如此,皇帝的态度依旧暧昧。
他虽罢免了赵嵩的几个心腹,却没动赵嵩本人;虽斥责了三皇子几句,却仍让他掌管部分兵权。苏桉知道,皇帝是在平衡各方势力,可这样的平衡,却让沈家的冤屈迟迟无法洗清。
这日傍晚,苏桉刚从外面回来,就见沈锦川坐在苏府的正厅里,神色落寞。他见苏桉进来,起身递上一封书信:“这是父亲从牢里递出来的信,他说……他怕自己等不到洗冤的那天了。”
苏桉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潦草而虚弱,字里行间满是绝望。
她心里一沉,却还是强作镇定:“你别担心,沈伯父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王总管给天牢的狱卒打了招呼,让他们多照顾沈伯父。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沈锦川点点头,却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暮色,眼神里满是无奈。
苏桉知道,他心里的压力有多大——一边是父亲在牢里受苦,一边是皇帝的态度不明,一边是赵嵩与三皇子的步步紧逼,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苏桉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知道你很难,可我们不能放弃。就算皇帝不愿立刻彻查,我们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家是被冤枉的,让赵嵩与三皇子永远背着骂名。总有一天,历史会给沈家一个公道。”
沈锦川看着苏桉,眼里渐渐有了光。
他知道,苏桉说得对,就算眼下无法彻底洗冤,他也要坚持下去,为了父亲,为了沈府,也为了苏卿。
夜色渐深,苏府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苏桉坐在案前,重新梳理着线索,试图找到能让皇帝改变态度的突破口。
沈锦川坐在一旁,帮她整理证据。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轻轻落在窗棂上,像在为这场漫长的等待伴奏。
苏桉知道,真相虽已查明,可想要沉冤得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皇帝的无奈,皇权的权衡,都是他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但只要她与沈锦川还在努力,只要苏卿还在支持他们,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总有一天,他们会让赵嵩与三皇子付出代价,让沈家的冤屈得以洗清,让苏卿与沈锦川的婚约,真正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