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京城还裹着料峭寒意,街头巷尾的红灯笼尚未撤去,空气中残留着年味的余温,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谣言搅得人心惶惶。
苏卿这日刚陪苏桉去绸缎庄选开春的布料,就察觉街上的气氛不对——行人路过她们时,总忍不住回头张望,私语声像细碎的冰碴子,顺着风飘进耳里。青禾攥紧她的衣袖,声音发紧:“二小姐,他们……好像在说您的闲话,我刚听见有人提‘澜王’……”
苏卿脚步一顿,心口莫名发慌,刚要追问,就被苏桉轻轻拉住:“别听旁人乱嚼舌根,我们先回府,免得冻着。”话虽温和,苏桉的目光却已扫过周围人的神色,将“攀附”“沈家靠苏二小姐”这类字眼记在心里——这谣言来得太巧,眼下沈家冤案查至关键,三皇子失势在即,定是他的残余势力或其他敌对者,想借谣言毁苏卿名声,顺便离间她与沈锦川。
刚进苏府二门,心腹丫鬟就迎了上来,脸色凝重得像结了冰:“大小姐,二小姐,外面都传开了!说……说二小姐借着沈家的事攀附澜王,还说澜王是看在二小姐的面子上,才拼力帮沈家洗冤,不然沈家早完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苏卿猛地攥紧手里的帕子,指节泛白,眼眶瞬间红了,“我与澜王不过是因沈家的事见过三四次,连私下话都没说过几句,何来攀附之说?”
苏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指尖在袖中轻轻收紧:“这不是普通的闲话,是有人故意散布的。你先回房歇着,别气坏了身子,我去查清楚源头。”她转头吩咐丫鬟,“立刻让暗卫去查,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顺着线索往下追,务必找出背后指使的人。”
丫鬟领命而去,苏桉又安抚了苏卿几句,才转身去了书房。她心里清楚,眼下最要紧的不是生气,是尽快压下谣言——若让沈锦川听到,以他近日因沈家之事紧绷的性子,说不定会误会苏卿;若让陛下听到,还可能疑心澜王与苏家结党,反而耽误沈家洗冤。
不过两个时辰,暗卫就传回了消息:谣言的源头是苏府外围的一个杂役。这杂役是三个月前刚进府的,自称是苏父旧友的远亲,平日看着木讷老实,却暗中与三皇子府的管家有书信往来。
苏桉当即让人将杂役带到偏院。她坐在主位上,没多余的寒暄,目光冷得像寒冬的雪:“你可知罪?”
杂役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却还想装傻:“大、大小姐,小人……小人不明白您的意思,小人没做错事啊!”
“没做错事?”苏桉将一叠书信扔在他面前,信纸散落一地,上面的字迹清晰地记录着他与三皇子府的往来——何时传消息,何时散布谣言,写得明明白白,“你受三皇子指使,在府内外散布‘苏卿攀附澜王’的谣言,想离间二小姐与沈公子,还想毁了苏家名声,让沈家冤案彻底翻不了身,这还不算错?”
杂役见证据确凿,再也撑不住,“咚”地磕了个响头,额头瞬间红了一片,声音带着哭腔:“大小姐饶命!是三皇子府的人逼我的!他们说我若不照做,就把我在乡下的妻儿抓起来,我也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苏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没半分温度,“你造谣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二小姐会被人指指点点?没想过沈公子若信了谣言,会伤二小姐的心?没想过沈家的冤屈可能因为你这几句话,又要多拖些日子?”
她顿了顿,看着杂役惨白的脸,放缓了语气却更显威慑:“念在你是被胁迫,我不杀你,也不送官。但你要立刻去街上,在最热闹的街口当着所有人的面澄清——说你是受三皇子指使造谣,苏二小姐与澜王清清白白,沈家是被诬陷的。若有半句隐瞒,或日后再敢提半个字,我定让你和你家人,再也没法在京城待下去。”
杂役连连点头,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小人遵命!小人这就去!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苏桉让人跟着杂役,确保他如实澄清,又让人将杂役与三皇子府的往来书信抄录多份,送到京城几位有声望的官员与世家手中——既为苏卿正名,也让众人看清三皇子的卑劣手段,断了他再借谣言生事的可能。
处理完这些,苏桉才赶往沈府。
刚进大门,就见沈锦川在庭院里焦躁地踱步,青袍的下摆被风吹得翻飞,脸上满是怒火与不安。
见到苏桉,他快步上前,语气急切得像要喷火:“苏桉姐!外面的谣言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卿她……她真的跟澜王有什么吗?”
“锦川,你冷静点!”苏桉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失望,“你与卿卿相识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她若想攀附权贵,当初就不会拒绝那么多王公贵族的求亲,偏偏选你这个当时还只是个普通世家子的沈锦川。”
她将杂役造谣的经过与书信证据递过去:“这是三皇子的阴谋!他见沈家冤案快查清了,自己要失势,就想借谣言毁卿卿的名声,离间你们的关系,让沈家彻底没翻身的可能。你怎么能轻易信这些无稽之谈?”
沈锦川接过证据,手指飞快地翻看着,脸上的怒火渐渐被悔意取代。
他想起自己听到谣言时的冲动——当时差点就冲去苏府质问苏卿,甚至还在心里偷偷怀疑“是不是真的”,心里像被针扎着疼:“是我糊涂……是我太急了,没查清就乱怀疑,我对不起苏卿……”
“现在知道错了,就去给她道歉。”苏桉的语气缓和了些,“卿卿听到你信谣言的消息,心里正难受呢。你若真心想弥补,就亲自去跟她解释,让她知道你信的是她,不是那些外人的胡话。”
沈锦川重重点头,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脚步急切得差点绊到门槛:“我这就去苏府!我要跟苏卿说清楚,我从未真正怀疑过她!”
苏桉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场谣言虽来得突然,却也让沈锦川看清了自己对苏卿的信任还不够坚定。但愿经此一事,他们日后能多些坦诚,少些猜忌。
此时的苏府,苏卿正坐在窗前,手里攥着沈锦川送的荷瓣银簪,指尖反复摩挲着簪头的纹路,眼底满是失落。
青禾在一旁劝了半天,见她没反应,只能无奈地叹气:“二小姐,您别跟自己较劲了。大小姐已经去处理了,定会还您清白的。沈公子说不定就是一时糊涂,等他想通了,肯定会来跟您道歉的。”
苏卿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枯枝。
她想起之前沈锦川提“暂缓婚约”时的场景,想起今日谣言传来时路人的指指点点,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又闷又疼——她以为上次坦诚沟通后,他们之间的信任会更牢,却没想到,一场谣言就轻易动摇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急促的喘息。
苏卿抬头望去,见沈锦川快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头发有些乱,脸上满是悔意:“苏卿,对不起!是我糊涂,是我不该听信谣言,不该怀疑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将苏桉给的证据递到她面前,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看,这是三皇子指使杂役造谣的证据,姐姐已经查清了,杂役也去街上澄清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信你,不该让你受委屈……”
苏卿看着那些书信,又看着沈锦川泛红的眼眶,心里的委屈渐渐散了些。她攥紧银簪,轻声道:“锦川,我不是气你信谣言,是气你不相信我。我们之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有!当然有!”沈锦川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是我不对,是我被愤怒冲昏了头,忘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不管再听到什么闲话,我都先找你问清楚,再也不瞎猜了。”
苏卿看着他真诚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沈锦川不是故意要怀疑她,只是这些日子被沈家的事压得太急,才会被谣言钻了空子。
这时,苏桉走了进来,见两人神色缓和,心里松了口气:“好了,谣言已经澄清,三皇子的阴谋也破了。接下来咱们专心等朝堂的消息,争取早日让沈家洗清冤屈。”
沈锦川与苏卿同时点头。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温柔又坚定。
次日清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谣言的真相——是三皇子指使杂役造谣,苏卿与澜王清清白白,沈家是被冤枉的。
众人纷纷指责三皇子的卑劣,对苏卿满是同情,不少人还特意去苏府附近,想向苏卿致歉。
沈锦川特意陪苏卿去街上走了一圈。两人手牵手,坦然面对路人的目光,遇到致歉的百姓,苏卿也只是温和地笑:“无妨,谣言已散,不用放在心上。”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驱散了正月的寒意。
苏卿看着身边沈锦川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这场谣言风波虽让她受了委屈,却也让他们的感情多了几分韧性。而沈锦川也暗暗发誓,日后定要护好苏卿,再也不让她因这些无稽之谈难过。
苏桉站在苏府的廊下,看着街上相携而行的两人,轻轻笑了。
她知道,三皇子绝不会就此罢休,但只要苏卿与沈锦川能坚定彼此,只要他们还能同心应对,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而沈家的冤屈,离洗清之日,也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