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桉在廊下站了片刻,夜风卷着残荷的冷香扑在脸上,她抬手拢了拢衣襟,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刚走到月亮门,就见心腹丫鬟提着灯笼迎上来,神色带着几分急切:“大小姐,澜王府的人来了,说有要事见您,此刻在偏厅等着。”
苏桉脚步一顿,心里掠过一丝猜测——莫非是递上去的证据有了回音?她快步往偏厅走,进门便见澜王的侍从立在厅中,脸色比往日凝重几分。
“苏大小姐。”侍从见她进来,忙躬身行礼,递上一个密封的锦盒,“王爷让属下把这个交给您,还说……证据已递到陛下手中,但三皇子今日在御书房进言,说沈家罪证‘确凿’,陛下虽未立刻定案,却也生了些疑虑。”
苏桉接过锦盒,指尖触到冰凉的木盒,心里微微一沉:“澜王近况如何?前几日听闻他偶有不适。”
侍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难色,低声道:“王爷昨夜心悸又犯了,却还硬撑着整理证据到天亮,今早见沈公子时,脸色都不太好。他不让属下多说,只嘱咐您务必保管好锦盒里的东西,若三皇子有异动,可凭此物联系暗卫。”
苏桉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枚刻着“澜”字的令牌,还有一张写着暗卫联络方式的纸条。她将锦盒收好,语气郑重:“替我谢过澜王,也请转告他,务必保重身子,沈家与苏家的事,不敢劳他过度操劳。”
侍从应下,又匆匆说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苏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握着锦盒的手紧了紧——澜王带病奔走,锦川为护苏家暂缓婚约,苏卿还在为婚约难过,眼下的局势,比她想象中更难。
回到自己的院子,苏桉将锦盒锁进暗格,又走到书桌前,铺开信纸。她想给锦川写封信,告知他证据的进展,却又想起苏卿今日的模样,笔尖悬在纸上,迟迟落不下去。
若是告诉锦川证据遇阻,他定会更焦虑;可若是瞒着,又怕他后续应对失了分寸。纠结半晌,苏桉终究只写下“证据已递,静待佳音,苏卿安好,勿念”十二个字,折好后交给丫鬟,让她悄悄送到沈府。
丫鬟离开后,苏桉走到窗边,望着苏卿院子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已经熄了,想来苏卿还在熟睡。她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该让苏卿知道些真相了,不是为了让她担忧,而是让她明白,锦川的“暂缓”,从来都不是放弃。
第二日清晨,苏卿醒来时,窗外已放晴,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却没驱散她心里的低落。她摸了摸枕边的荷瓣香囊,起身枕边时,见青禾端着水盆进来,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卿擦着脸,声音还有些沙哑。
“二小姐,”青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昨夜沈公子府里来人了,说……沈公子一夜没睡,一直在书房整理证据,今早天没亮就出去了,好像是要去见澜王。”
苏卿手里的帕子顿了顿,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涩——原来,他不是放弃了,只是把所有的压力都扛在了自己肩上。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哭红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伸手将荷瓣香囊系好:“青禾,帮我取件素色的衣裳,再备些点心,我想去看看姐姐。”
走到苏桉的院子时,苏桉正在书桌前看信,见她进来,抬头笑道:“醒了?正好,刚收到澜王府的消息,说锦川今日找到新的证人,或许能推翻三皇子之前的说辞。”
苏卿走到桌前,看着信上的字迹,指尖轻轻拂过“新证人”三个字,眼眶又有些发热:“姐姐,昨日……是我太任性了。”
苏桉放下信,握住她的手:“傻丫头,委屈了就该说出来,怎么能算任性?”她顿了顿,轻声道,“锦川心里比你更不好受,他走后,我收到他的字条,字字都在担心你。你要记得,他暂缓婚约,是怕你受伤害,不是不爱你,更不是要放弃你。”
苏卿点点头,眼泪终于没再掉下来。她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觉得心里的寒意散了些——是啊,只要他们还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暂时的分离,又算得了什么?
“姐姐,”苏卿抬起头,眼里重新有了光,“等锦川回来,我想告诉他,我会等他,等沈家洗冤,等我们的婚约重新定下来。”
苏桉看着她坚定的模样,笑着点头:“好,姐姐陪你一起等。”
秋末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苏桉知道,这场风波还未结束,未来或许还有更多困难,但只要苏卿能重新振作,只要他们都还在努力,就一定能等到花开结果的那天。
苏卿刚把话说完,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响,青禾捧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二小姐,大小姐,这是澜王府的人送来的,说是澜王特意让人做的荷花酥,还说……让二小姐放宽心,好消息快了。”
苏桉接过食盒打开,清甜的香气瞬间漫开,只见雪白的酥皮上印着浅淡的荷花瓣纹,正是苏卿往日最爱的模样。她拿起一块递到苏卿面前:“你看,连澜王都记着你的喜好,可见大家都在为你和锦川的事上心。”
苏卿咬了一口荷花酥,酥皮簌簌落在指尖,甜意却慢慢漫进心里。她忽然想起去年澜王受邀来苏府赴宴,曾笑着说“你与锦川的性子倒合衬,日后定是一对璧人”,如今虽遇波折,可这份心意却未变。
“姐姐,”苏卿咽下嘴里的酥点,声音轻快了些,“等锦川回来,我们也做些荷花酥送给他吧?他之前总说,我做的比外面铺子的好吃。”
“好啊。”苏桉笑着点头,见她终于有了笑意,心里也松了口气,“不过眼下你得先养好精神,等锦川带着好消息回来,才有力气跟他‘算账’。”
两人正说着,心腹丫鬟匆匆从外面进来,神色比往日轻快:“大小姐,二小姐,刚收到沈府的回信!沈公子说,今日见澜王时,已拿到新证人的供词,明日一早就会递交给陛下,还说……让二小姐别担心,他很快就会来见您。”
苏卿手里的荷花酥差点掉在桌上,她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真的吗?新证人的供词能有用吗?”
“能。”苏桉接过丫鬟递来的回信,快速扫了一眼,语气笃定,“信里说,这位证人是三皇子府从前的账房,手里握着三皇子篡改沈家账目时的亲笔批注,有了这个,三皇子的栽赃就站不住脚了。”
苏卿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却不再是委屈的泪,而是掺着期待的暖意。她攥紧手里的荷瓣香囊,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针脚——原来,锦川从未停下脚步,他只是把所有的辛苦都藏了起来,独自扛着压力往前走。
暮色降临时,苏卿主动提出要去厨房看看。她站在灶台前,看着青禾揉面,忽然说:“青禾,我们今晚做些莲子羹吧,等明日锦川递完供词,让他也尝尝。”
青禾笑着应下,看着苏卿熟练地洗着莲子,动作比上午轻快了许多,眼底的失落早已被期待取代。
苏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妹妹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觉得,这场“暂缓”的婚约,或许不是坏事——它让苏卿看清了自己对锦川的心意,也让两人在波折里多了份并肩面对的坚定。
夜里,苏卿躺在床上,手里握着荷瓣香囊,却没像前几日那样辗转难眠。
她想起锦川明日要去宫里递供词,想起澜王带病帮衬,想起姐姐一直陪伴在侧,心里满是安稳。
迷迷糊糊间,她又做起了江南的梦,只是这一次,梦里的锦川不再是远远望着她,而是笑着朝她伸出手,说“苏卿,我们的婚约,再也不暂缓了”。
苏桉却在书房忙到深夜。
她对着桌上的地图,仔细标注出明日锦川从沈府到皇宫的路线,又嘱咐暗卫务必暗中护送——三皇子若知道新证人的事,说不定会铤而走险。
忙完这些,她拿起锦川写的字条,指尖拂过“躬身致歉”四个字,轻轻笑了笑:等沈家清白,你要致歉的,可不止苏卿一人。
第二日天刚亮,苏卿就醒了。她换上一身淡粉色襦裙,又在发间簪了支荷瓣银簪,对着镜子照了许久,才满意地转身往外走。刚到正厅,就见苏桉正站在廊下,望着沈府的方向。
“姐姐,锦川出发了吗?”苏卿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应该快了。”苏桉回头,见她装扮得格外精神,眼里满是笑意,“别站在这儿等了,我们去院子里晒晒太阳,等他的好消息。”
两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看着阳光一点点漫过残荷,风里似乎也少了几分秋末的寒意。苏卿手里攥着荷瓣香囊,心里默默念着:锦川,一定要顺利。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苏卿猛地站起来,朝着门口望去——只见沈锦川骑着马,穿着一身青色锦袍,正朝着苏府的方向赶来,脸上带着她许久未见的笑意。
“姐姐,是锦川!”苏卿激动地抓住苏桉的手,眼眶瞬间红了。
苏桉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去吧,你的等,没白费。”
苏卿快步朝着门口跑去,风吹起她的裙摆,像一只终于寻到归处的蝶。
沈锦川翻身下马,快步迎上去,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满是温柔:“苏卿,我回来了。沈家的冤屈,很快就能洗清了;我们的婚约,再也不暂缓了。”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苏桉站在庭院里,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轻轻笑了——这场秋末的波折,终于要迎来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