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桉从三皇子府赴宴归来时,暮色已浓。她虽未受实质性刁难,却被三皇子言语试探了大半日,回到苏府时,脸色比去时更沉。刚踏进二门,丫鬟就匆匆迎上来,递过一个密封的木盒:“大小姐,方才有人把这个放在侧门,说是给您的,没留姓名。”
苏桉接过木盒,触手冰凉,盒身没有任何标记。她警惕地打开,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纸,纸上用炭笔写着几行字,还附了一张泛黄的账页——字里行间直指三皇子买通旧吏、篡改漕运账目诬陷沈家的关键证据,账页上的印章和笔迹,正是早年沈家掌管漕运时的旧档样式。
“这是……”苏桉指尖捏着账页,眼底满是诧异。她仔细核对纸上的线索,从买通旧吏的银两流向,到篡改账目的具体手法,都写得清晰详实,甚至连三皇子派去监视沈府的人的名单都有——这份线索太精准,不像是普通人能拿到的。
“会是谁送来的?”苏桉皱起眉,脑海里闪过几个可能的人:父亲的旧部?沈家的人脉?可转念一想,若真是这些人,定会当面交付,绝不会匿名。她忽然想起苏卿偶遇澜王的场景,想起沈锦川在江南遇袭时,是澜王暗中派人护送——难道是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桉压了下去。澜王身份特殊,向来不插手朝堂纷争,更与沈家无深交,为何要帮沈家?可除了他,又有谁有能力查到三皇子的私密线索,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证据送到她手里?
苏桉拿着木盒回到书房,反复翻看那张纸和账页。她知道,这份证据是沈家洗冤的关键——只要把它交给沈锦川,再结合他手里三皇子勾结江南士族的证据,就能彻底揭穿三皇子的阴谋。可线索来源不明,若贸然使用,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大小姐,二小姐在外面等您,说想知道您赴宴的情况。”丫鬟的声音打断了苏桉的思绪。她收起木盒,起身走到门口,见苏卿站在廊下,手里攥着披风,眼底满是担忧。
“三皇子没为难你吧?”苏卿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苏桉摇摇头,把她拉进书房,关上门后,才将木盒递给她:“你看这个。”
苏卿打开木盒,看到里面的线索和账页,惊讶地抬起头:“这是……有人帮沈家找到的证据?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匿名的。”苏桉的声音沉了些,“但我猜,可能与澜王有关。”
“澜王?”苏卿愣住了,她没想到澜王会暗中帮忙,“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或许是不想看到三皇子一手遮天,或许是……别的原因。”苏桉没把话说透,她知道苏卿单纯,不想让她卷入更深的朝堂纠葛,“现在不管是谁送的,这份证据都是真的,对沈家有用。”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卿脸上:“沈锦川应该快回京城了,我得想办法把这份证据交给她。只有他手里的证据,加上这个,才能彻底洗清沈家的冤屈。”
“那会不会有危险?万一这是三皇子设的陷阱呢?”苏卿担忧地问。
“有危险也得试。”苏桉语气坚定,“现在沈家被查账,父亲在朝堂上孤立无援,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沈家就真的完了。而且我看这份账页,上面的印章是真的,不像是伪造的——应该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
苏卿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复杂。她想起澜王几次偶遇时的模样,想起他那句“沈公子近日似颇忙”,忽然觉得,澜王或许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冷漠,只是他的好意,总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第二日清晨,苏桉通过沈府的旧仆,悄悄把木盒交给了沈锦川的随从。随从拿到木盒后,快马加鞭赶往江南,去给沈锦川送消息。苏桉站在苏府的窗边,望着随从离去的方向,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份证据能帮到沈锦川,希望这场风波能尽快过去。
而此时的澜王府,褚鹤渊正坐在书房里,听隐白禀报:“殿下,证据已经送到苏大小姐手里了。苏大小姐好像猜到是您送的,不过没声张,已经让人把证据送去江南给沈锦川了。”
褚鹤渊点点头,手里摩挲着那枚栀子花玉佩,声音平淡:“知道了。继续盯着三皇子的动向,若他有异动,及时禀报。”
“是。”隐白躬身应下,犹豫了一下,又问,“殿下,您为什么不亲自出面把证据交给沈锦川?这样沈家和苏小姐都会感激您。”
“没必要。”褚鹤渊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我帮他们,不是为了感激,只是不想看到卿卿伤心。而且我若出面,只会让事情更复杂,说不定还会被三皇子抓住把柄,牵连到卿卿。”
隐白明白了,殿下是怕自己的身份给苏二小姐带来闲话,怕她因为自己,再受委屈。他没再多问,转身退下了。
书房里只剩下褚鹤渊一人,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手里的玉佩被摩挲得温热。他知道,只要沈锦川能平安回来,拿着证据揭穿三皇子的阴谋,苏卿就能安稳度日,这就够了。至于他的好意,要不要被知晓,都不重要。
而江南的沈锦川,收到苏桉送来的证据时,正在准备动身回京城。他看着那份线索和账页,心里满是感激——他猜到这可能是澜王暗中帮忙,却没想到澜王会做到这个地步。他攥紧了手里的木盒,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洗清沈家的冤屈,一定要好好谢谢澜王,更要好好待卿卿,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沈锦川收拾好东西,带着随从,乔装成商人,踏上了回京城的路。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不仅是三皇子的算计,还有一场关乎所有人命运的朝堂较量。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手里有证据,有苏卿和苏桉的支持,还有那个匿名相助的人,在暗中为他铺路。
这场风波,终于要迎来最后的结局。
沈锦川带着证据乔装回京时,恰逢一场秋雨。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颠簸,他却毫无倦意,指尖反复摩挲着盛放证据的木盒——里面不仅有苏桉转交的匿名线索,还有他在江南抄录的三皇子勾结士族的罪证,这两叠纸,是洗清沈家冤屈的唯一希望。
“公子,前面就是京城外的驿站了,要不要歇一晚再进城?”随从低声询问。沈锦川掀开马车帘,望着远处京城模糊的轮廓,摇了摇头:“不用,连夜进城。三皇子盯得紧,多待一日,卿卿和苏小姐就多一分危险。”
为避开城门的盘查,沈锦川弃了马车,带着随从从城郊的小路潜入京城。夜色深沉,街巷里只有零星的灯笼亮着,他借着阴影快步走向沈府,刚到巷口,就看见两个黑衣人影在沈府墙外徘徊——正是三皇子派来监视的人。
“看来三皇子还在盯着沈家。”沈锦川压低声音,对随从道,“你先去苏府报信,告诉苏大小姐我已回京,让她明日午时在城西的茶馆等我,我有要事与她商议。”随从应声离去后,沈锦川绕到沈府后门,用暗号联系上府里的旧仆,悄悄潜了进去。
沈府内一片沉寂,查账的官差虽已撤走,却留下了满地狼藉。沈老爷子坐在正厅的椅子上,头发似乎又白了些,见沈锦川回来,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亮:“你可算回来了!沈家能不能保住,就看你了!”
沈锦川扶住老爷子,将木盒递过去:“祖父放心,我在江南拿到了三皇子的罪证,还有人匿名送来他诬陷沈家的证据,明日我就去宫里面圣,定能洗清沈家的冤屈。”老爷子看着木盒里的证据,激动得手都在抖,连连点头:“好!好!不枉我沈家养你一场!”
第二日午时,城西的茶馆里,苏桉早已等候在包间。沈锦川推门进来时,她正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叶,见他进来,才抬眸道:“你回来了,路上没遇到危险吧?”
“没有,乔装得隐蔽,没被三皇子的人发现。”沈锦川坐下,将一个锦袋递给她,“这是我在江南给卿卿带的胭脂,她最喜欢的桃粉色,麻烦苏小姐转交。”苏桉接过锦袋,放在一旁,语气严肃:“你打算何时去宫里面圣?三皇子近日在皇帝面前很得宠,你若贸然去,怕是会吃亏。”
“明日就去。”沈锦川语气坚定,“我已经联系了几位忠于陛下的老臣,他们答应明日在朝堂上帮我说话。而且我手里的证据充足,三皇子就算想狡辩,也无从抵赖。”他顿了顿,看向苏桉,“对了,上次你转交的匿名证据,是不是澜王殿下送的?”
苏桉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知道?”
“除了他,没人有能力查到三皇子的私密线索,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你手里。”沈锦川叹了口气,“这次多亏了殿下暗中相助,等沈家洗清冤屈,我定要登门道谢。”
苏桉点点头,没再多说——她知道澜王不愿露面,便不会主动提及更多,只道:“你明日面圣,需得小心。三皇子肯定会提前安排人阻拦,我会让父亲在朝堂上牵制他,给你争取呈递证据的机会。”
两人商议完,沈锦川便匆匆离开茶馆,准备明日面圣的事。苏桉拿着他给苏卿的胭脂,慢慢往苏府走,刚到街角,就看见一辆乌骓马停在不远处,马上的人穿着墨色锦袍,正是褚鹤渊。
褚鹤渊显然也看到了她,勒住缰绳,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锦袋上,语气平淡:“沈公子已回京?”
“是,明日就去宫里面圣。”苏桉躬身行礼,“多谢殿下暗中相助,沈家若能洗清冤屈,定不会忘了殿下的恩情。”
褚鹤渊摇摇头,声音听不出情绪:“本王不是为了沈家,只是不想看到无辜之人受牵连。”他顿了顿,补充道,“明日朝堂上,三皇子会派人行刺,想阻止沈公子呈递证据,你让沈公子多带些人手,小心应对。”
苏桉心里一紧,忙道谢:“多谢殿下提醒,我定会转告沈公子。”
褚鹤渊没再多说,缰绳一拉,乌骓马便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苏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满是复杂——澜王对苏卿的心意,她并非不知,可他却始终克制,只在暗中护着苏卿的安稳,这份隐忍,让她既敬佩,又有些惋惜。
回到苏府,苏桉把胭脂交给苏卿,又将澜王的提醒转告给她。苏卿握着那盒桃粉色的胭脂,眼眶瞬间红了:“锦川真的回来了……他明日去宫里,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苏桉安慰道,“我已经让沈公子多带人手,父亲也会在朝堂上帮他,定能平安度过。”她顿了顿,看着苏卿手里的胭脂,轻声道,“等沈家洗清冤屈,你们就能好好的了,再也不用受这些委屈。”
苏卿点点头,将胭脂放进妆奁里,与沈锦川送的湖笔、木牌放在一起——这些都是他对她的心意,也是她等待的希望。
而此时的澜王府,褚鹤渊正坐在书房里,看着隐白送来的密报。密报上写着三皇子明日的刺杀计划,还有朝堂上支持三皇子的官员名单。褚鹤渊将密报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让我们的人在朝堂外埋伏,若三皇子的人真敢动手,就出手相助,但别暴露身份。”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隐白躬身应下。
隐白退下后,褚鹤渊走到窗边,望着苏府的方向。他知道,明日朝堂上的较量,不仅关乎沈家的命运,也关乎苏卿的安稳。他虽不能亲自出面,却会在暗中护着他们,直到这场风波彻底结束。
夜色渐深,京城的街巷里一片寂静。沈锦川在沈府里整理证据,苏卿在苏府里对着胭脂发呆,褚鹤渊在澜王府里关注着朝堂动向——所有人都在等待明日的到来,等待这场风波的最终结局。
第二日清晨,天刚亮,沈锦川就带着证据,在几位老臣的陪同下,前往皇宫。
苏卿站在苏府的二楼,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手里攥着那枚平安符,心里默默祈祷:锦川,一定要平安,一定要洗清沈家的冤屈。
这场关乎所有人命运的朝堂较量,终于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