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川在江南遇袭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京城。
苏卿是从苏桉口中得知的——那日她正对着沈锦川断信前寄来的最后一封书信发呆,苏桉推门进来,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只一句“沈锦川在江南遇袭,暂时安全,却被困住了”,就让苏卿手里的信纸簌簌落在地上。
“被困住了?是因为查案吗?”苏卿抓住苏桉的手,指尖冰凉,声音发颤。苏桉扶着她坐下,慢慢解释:“他查到江南士族与三皇子勾结的证据,刚要传信回京,就被三皇子的人追杀。虽有澜王暗中派的人护着,没性命之忧,却暂时没法离开江南,连消息都传不顺畅。”
“三皇子?”苏卿愣住了,她虽不懂朝堂派系,却也知道三皇子是皇帝面前的红人,“那……那沈家会不会受牵连?”
苏桉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份抄报,上面写着“御史弹劾沈府贪腐,挪用漕运银两”——正是三皇子借江南士族的事,反过来栽赃沈家的手段。苏卿看着抄报上的字,只觉得眼前发黑:“这是假的!沈家怎么会贪腐?”
“是假的,可三皇子手里有‘证据’。”苏桉的声音沉了些,“他把江南士族的贪腐银两,都算到了沈家早年掌管漕运的账上,还买通了几个旧吏作证。现在朝堂上吵得厉害,皇帝虽没明着降罪,却已经派人去沈府查账了。”
这话像一块巨石,压得苏卿喘不过气。她想起沈锦川在江南拼命查案,却没想到京城里的沈家已经被人盯上,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要查三皇子的罪证。
“那我们能做什么?”苏卿抓住苏桉的衣袖,眼底满是恳求,“不能让沈家就这么被诬陷,不能让沈大哥在江南白白受苦。”
“父亲已经在朝堂上帮沈家辩解了,可三皇子势力大,咱们苏府能做的有限。”苏桉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开始收拾东西——她取了苏卿常穿的几件素色襦裙,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包袱里,又把那两枚木牌、平安符和沈锦川的书信都收进一个锦盒,塞进包袱角落。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苏卿不解地问。
“防患于未然。”苏桉把包袱递给她,语气认真,“现在三皇子盯着沈家,说不定也会牵连到你。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就拿着这个包袱去我城外的别院——那里偏僻,有我安排的人守着,比苏府安全。”
苏卿看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眼眶瞬间红了:“姐姐,我们真的会走到那一步吗?沈家会不会……”
“不会的。”苏桉打断她的话,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沈锦川在江南握着三皇子的把柄,只要他能平安回来,把证据呈给皇帝,沈家就能洗清冤屈。我让你收拾东西,只是怕中间出岔子,让你受委屈。”她顿了顿,补充道,“若需避一避,姐姐那处永远安全,你别担心。”
苏卿点点头,接过包袱抱在怀里,心里的慌乱渐渐散了些。她知道苏桉永远会为她留一条后路,就像小时候替她挡麻烦那样,现在也会护着她的安稳。
而此时的沈府,早已乱成了一团。查账的官差在府里翻箱倒柜,沈老爷子坐在正厅里,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脊背,看着那些人把账本堆得满地都是,却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这是三皇子的陷害,可现在没有证据,只能忍着。
沈锦川留在京里的随从,偷偷从后门溜出来,往苏府跑——他受沈老爷子所托,要把沈府被查账的消息告诉苏卿,让她别担心,更要让她小心三皇子的人可能会找她麻烦。
可他刚跑到苏府附近,就看见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在门口徘徊,眼神闪烁,显然是在盯着苏府的动静。随从心里一紧,知道苏卿可能真的有危险,忙转身绕到苏府侧门,找机会把消息传给了苏桉的丫鬟。
苏桉收到消息时,正在陪苏卿说话。她脸色微变,立刻让人把苏府的后门锁好,又加派了几个可靠的丫鬟守在苏卿的院子周围。“看来三皇子是想拿你做文章,逼沈锦川在江南妥协。”苏桉的声音冷了些,“你最近别出府,连院子都少去,有什么事让青禾跟我说。”
苏卿点点头,心里却更担心沈锦川——三皇子拿她和沈家威胁他,他会不会在江南做出让步?会不会有危险?
她不知道的是,江南的破庙里,沈锦川正借着烛火,把三皇子勾结士族的证据抄在一张薄绢上,卷成细卷塞进一根竹管里。他看着昏迷的随从,又摸了摸袖中苏卿送的平安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把证据送回京城,洗清沈家的冤屈,还要护着卿卿的安全,不能让她被三皇子伤害。
而京城里的澜王府,褚鹤渊也得知了沈府被诬陷的消息。他坐在书房里,手里捏着那份弹劾沈家的抄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隐白在一旁道:“殿下,三皇子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打压沈家,更是想借沈家牵连苏二小姐,逼沈锦川交出证据。要不要属下……”
“不用。”褚鹤渊打断他的话,“沈锦川不会让苏卿受委屈,他会想办法回来。你现在要做的,是盯着三皇子的人,别让他们真的伤到苏二小姐——若她出了半点事,本王饶不了三皇子。”
隐白躬身应下,心里却明白,殿下嘴上不说,心里最担心的还是苏卿。
他转身退下后,褚鹤渊走到窗边,望着苏府的方向,手里的抄报被攥得发皱——他虽不愿承认,却也知道,现在只有沈锦川能护着苏卿,能让她平安度过这场危机。
夜色渐深,苏卿抱着苏桉给的包袱,靠在软榻上睡不着。她望着窗外的月亮,心里默默祈祷:沈锦川,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沈家一定要平安,我们还要一起做桂花糕,一起画《秋荷图》呢。
只是她没料到,这场朝堂危机,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三皇子为了逼沈锦川妥协,已经开始对苏府动手——第二日清晨,苏府的门房就来报,说“三皇子派人送来请柬,邀二小姐明日去府里赴宴”。
苏卿看着那份烫金的请柬,只觉得手心发凉。她知道,三皇子这是要拿她当诱饵,等着沈锦川上钩。而她,也即将卷入这场朝堂纷争的中心,再也躲不开了。
苏卿捏着那封烫金请柬,指尖几乎要将纸面掐出印子。请柬上“邀苏二小姐赴宴”的字迹格外刺眼,她不用想也知道,三皇子这是拿她当筹码,逼沈锦川在江南让步。
“小姐,这宴肯定不能去啊!”青禾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三皇子没安好心,您若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苏卿没说话,转身拿着请柬去找苏桉。
彼时苏桉正在账房核对账目,见她脸色发白,手里还攥着请柬,便放下账本起身:“三皇子派人来了?”
苏卿点点头,把请柬递过去:“他邀我明日去府里赴宴,姐姐,我该怎么办?”
苏桉展开请柬,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眼底冷意更甚:“他这是算准了沈锦川在江南没法回来,想拿你逼沈家妥协。这宴,不能去。”
“可若是不去,会不会惹怒三皇子?他会不会对沈家、对苏府动手?”苏卿的声音带着担忧——她不怕自己出事,却怕因为自己,连累家人和沈家。
“惹怒了又如何?”苏桉将请柬放在桌上,语气坚定,“三皇子现在虽势大,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对咱们苏府动手,毕竟父亲还在朝堂上任职。他邀你赴宴,不过是想试探咱们的态度,顺便逼沈锦川现身。”
她顿了顿,走到苏卿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明日我替你去。就说你近日染了风寒,不便出门,我作为姐姐,替你赴宴致歉,三皇子总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姐姐,不行!”苏卿立刻摇头,“三皇子的目标是我,你去了太危险了。”
“我是苏府大小姐,他不敢对我怎么样。”苏桉笑了笑,语气带着安抚,“而且我去了,还能趁机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到底想怎么处置沈家。你乖乖待在府里,别乱跑,就是对我最好的帮衬。”
苏卿还想再劝,却被苏桉打断:“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回院子歇着吧,明日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别出来,有我在。”
苏卿知道苏桉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她只能点点头,心里却满是愧疚——又是姐姐替她挡麻烦,而她只能躲在后面,什么也做不了。
回到院子,苏卿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沈锦川的书信发呆。
她拿起笔,想给沈锦川写封信,告诉他京城里的情况,可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终究还是没能下笔——她怕信送不到他手里,更怕他知道后会分心,在江南遇到危险。
而此时的江南,沈锦川终于联系上了澜王派来的人。那人带来了京城的消息,说沈家被诬陷贪腐,三皇子还邀苏卿赴宴,想拿她当筹码。
“苏小姐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沈锦川抓住那人的手,声音急切。
“苏大小姐替苏二小姐应下了赴宴的事,苏二小姐暂时安全。”那人答道,“我家殿下让我转告您,三皇子现在盯着您手里的证据,您若想回京城,需得小心,最好等风头稍缓,再带着证据面圣。”
沈锦川松了口气,却又更担心苏桉——三皇子没达到目的,定会迁怒于苏桉,姐姐此去,怕是会受委屈。他攥紧了手里的竹管,里面是三皇子的罪证,也是沈家洗冤的希望。
“我不能等。”沈锦川语气坚定,“三皇子不会轻易放过苏桉,我必须尽快回去。你帮我安排一下,明日我就动身,乔装成商人,悄悄回京城。”
那人有些犹豫:“可殿下说……”
“我知道殿下是为了我好,可我不能让苏小姐和卿卿为我冒险。”沈锦川打断他的话,“你告诉殿下,多谢他的帮忙,等我洗清沈家的冤屈,定会登门道谢。”
那人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多劝,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沈锦川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心里满是焦急。他走到破庙门口,望着京城的方向,心里默默想着:卿卿,苏小姐,你们再等等,我很快就回来,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第二日清晨,苏桉穿着一身深青色襦裙,带着两个随从,前往三皇子府赴宴。苏卿站在苏府的二楼,看着苏桉的马车渐渐远去,心里的担忧像潮水般涌上来。她攥着那枚平安符,一遍遍地祈祷:姐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而三皇子府里,三皇子正坐在客厅里,听着下属的禀报:“殿下,沈锦川好像要回来了,昨日有人看到他的随从在联系车马,像是要乔装回京城。”
三皇子笑了笑,眼底满是算计:“回来正好。他若不回来,我还没理由对苏桉动手。等他回来,我就拿着苏桉和苏卿,逼他交出证据,到时候,沈家和苏府,都得栽在我手里。”
下属躬身应道:“殿下英明。”
三皇子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望向门口的方向——他倒要看看,苏桉这个苏府大小姐,有多大的能耐,敢替苏卿来赴宴。
这场宴会,注定不会平静。而沈锦川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一场关乎沈家、苏府,甚至整个朝堂格局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苏卿站在苏府的二楼,望着远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大哥,姐姐,你们一定要平安,我们一定能度过这场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