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暮色总来得软,夕阳把苏府的青瓦染成蜜色,庭前桂树的金瓣落在回廊上,叠出一层细碎的甜。
沈锦川提着食盒站在苏卿院外,指尖反复摩挲着袖中那枚双鱼玉佩——玉佩是暖玉质地,雕工精巧,鱼鳍的纹路里还嵌着细如星子的金箔,是他前几日特意去城西“玉珍阁”定制的,连掌柜都说“这双鱼合卺纹,最合定亲信物的意”。
“沈公子。”丫鬟春桃掀开门帘,见了他便笑着躬身,“二小姐在里面等您呢。”
沈锦川应了声,脚步轻得像怕惊落桂花瓣。进了院子,就看见苏卿坐在临窗的榻上,正低头整理着刚绣好的帕子,浅粉色襦裙的裙摆垂在榻边,沾了片小小的桂瓣。听见脚步声,她抬头望来,眼尾弯成月牙,连声音都带着软意:“你来了。”
“给你带了些东西。”沈锦川把食盒放在小几上,打开时露出里面的桂花糕和热汤,“知道你爱吃甜的,让厨房做了桂花蜜糕,还有你上次说想喝的莲子羹。”
苏卿拿起一块糕,咬了小口,甜糯的滋味裹着桂香在舌尖散开。她望着沈锦川,见他总往袖中摸,便笑着问:“你是不是还有东西要给我?”
沈锦川耳尖一红,从袖中取出那枚双鱼玉佩,递到她面前。玉佩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双鱼相绕的纹路格外清晰。
“这是……我给你做的定情玉佩。”他声音有些发紧,指尖轻轻捏着玉佩边缘,“双鱼合卺,寓意着……往后我们能像这双鱼一样,岁岁相伴,永不分离。”
苏卿的指尖触到玉佩,暖意在掌心散开。她低头望着那对相缠的鱼,眼眶微微发热,抬头时眼底盛着光:“我很喜欢。”
沈锦川见状,忙接过玉佩,小心翼翼系在她的腰间。指尖偶尔蹭到她的衣料,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移开目光——他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她盯着他紧抿的唇,庭院里的桂香仿佛更浓了些,连风都停在廊下,悄悄听着他们的话。
“等过些日子,我们去城外的红叶谷好不好?”沈锦川坐在她身边,轻声说,“我听人说,那里的枫叶红得像火,到时候我们带着灯笼去,晚上还能看星星。”
“好啊。”苏卿点头,指尖轻轻摸着腰间的玉佩,“还要去曲江池放纸船,你上次说池边的芦苇到了秋冬会变白,我想看看。”
“都依你。”沈锦川笑着,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桂瓣,“等成了亲,我就在院子里种上你喜欢的桂树和菊花,春日我们一起赏花,秋日一起晒桂花,冬日就围着火炉看书,岁岁都这样好不好?”
苏卿重重点头,靠在他肩头,声音轻得像梦:“好,岁岁都这样。”
廊下的阴影里,苏桉静静站了片刻。她本是来送刚温好的茶,见两人相靠的身影,便没上前,只握着茶盏的手轻轻松了松。夕阳落在她素色的襦裙上,映得她眼底的清冷淡了些,掠过一丝浅浅的欣慰——她的妹妹,终于找到了能陪她岁岁安稳的人,往后再也不用怕她受委屈了。
她悄悄转身,脚步轻得没惊动一片桂瓣,只把那盏温茶放在院门口的石桌上,便回了自己的书房。
路过窗边时,她又忍不住望了眼院内,见苏卿正指着玉佩和沈锦川说笑,嘴角也悄悄弯了弯,随即收回目光,翻开案上的书卷,只是这一次,书页许久都没翻动一页。
而苏府墙外的巷口,玄色马车还停在老槐树下。褚鹤渊坐在车厢里,车帘的缝隙里,恰好能看见院内相谈甚欢的两人——苏卿腰间的双鱼玉佩格外显眼,沈锦川望着她的眼神满是温柔,连风都似在为他们停留。
他指尖依旧摩挲着袖中那枚栀子花玉佩,是幼时苏卿遗落的旧物,边角早已被磨得光滑。玉佩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却暖不了心底的涩。他看着苏卿笑时眼底的光,看着沈锦川替她拂去桂瓣的动作,喉结轻轻滚了滚,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又缓缓松开。
“殿下,该回府了。”车夫的声音轻轻传来。
褚鹤渊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情绪,轻声说:“走吧。”
马车缓缓驶动,他靠在车壁上,将栀子花玉佩从袖中取出,贴身放进衣襟里。玉佩贴着心口,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也能想起幼时那个粉裙小姑娘递来伤药的模样。他知道,苏卿的未来里没有他,可他还是想守着——守着她的安稳,守着她的笑意,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做个远远的旁观者,看着她岁岁无忧。
车厢外的桂香渐渐淡了,苏府的影子也消失在暮色里。褚鹤渊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在心里悄悄说:“卿卿,愿你往后的日子,都像今日这般欢喜,岁岁有良人相伴,再无烦忧。”
这话没被任何人听见,只随着风,飘向苏府的方向,落在那株开得正盛的桂树下,藏进苏卿腰间的双鱼玉佩里,也藏进他衣襟下那枚栀子花玉佩的温度里。
此时的苏府庭院,夕阳渐渐沉落,灯笼被一一点亮。
沈锦川牵着苏卿的手,站在桂树下,望着天边的晚霞,说着往后的岁岁年年;苏桉在书房里,望着案上的“平安”二字,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安心;褚鹤渊坐在马车上,握着心口的玉佩,望着远去的苏府方向,眼底虽有落寞,却也藏着一份释然——这暮秋的日子,因着这份各怀期许的守望,也成了往后漫长岁月里,最难忘的一段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