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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桂堂议亲传软语 玉阶偶遇藏心事

安卿落

入秋后的苏府,庭前两株老桂开得正盛,细碎的金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踩上去软绒绒的,连风都裹着清甜的香气。这日午后,苏夫人王氏正坐在花厅的窗边理账,忽闻院外传来脚步声,伴着丫鬟清脆的回话:“夫人,沈府夫人和大公子来了。”

苏母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整理了衣襟,脸上漾开笑意:“快请进来,再把二小姐请来。”话音刚落,便见沈夫人李氏携着沈锦川走进花厅,沈母身着藕荷色绣折枝菊的褙子,沈锦川则是一身月白长衫,腰束墨玉带,眉眼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爽,见了苏母,忙拱手行礼:“苏伯母安好。”

苏母笑着扶他起身:“锦川快坐,这么热的天,还劳烦你们跑一趟。”说着便命丫鬟奉茶,又让婆子去寻苏卿。沈锦川落座时,目光不自觉往门外瞟了瞟,指尖悄悄攥了攥袖口——他今日特意选了这件苏卿曾夸过“衬得人温雅”的长衫,连腰间的墨玉坠子,都是去年苏卿父亲生辰时,苏卿亲手递到他手中的贺礼。

沈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沈锦川身上,又转向苏母,笑着开了口:“嫂子,今日来,是想和你商量件事。锦川这孩子,自打去年书院偶遇卿卿,回来就常念着,如今两个孩子也到了年纪,不如咱们两家结个秦晋之好,你看如何?”

这话一出,沈锦川的耳尖瞬间红了,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晃了晃,滚烫的茶水溅在指尖,竟没觉得烫,只盯着苏母的神色,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苏母闻言,眼底笑意更浓,她看了眼沈锦川,又想起苏卿近日总对着那盏沈锦川送的青釉茶盏发呆的模样,便笑着应道:“我也正有此意,卿卿那孩子性子软,锦川温厚,两人若是能成,也是一桩美事。”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苏卿提着裙摆走进来,浅粉色的襦裙上绣着细碎的桃花,发间簪着一支珍珠簪,见了厅内的人,脸颊瞬间染上红晕,怯生生地行了礼:“沈伯母,沈公子。”

沈锦川猛地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连话都有些结巴:“卿……卿卿,你来了。”沈母见两人这模样,笑着拉过苏卿的手,将她带到身边坐下,细细打量着:“卿卿这孩子,真是越发出挑了,锦川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苏卿垂着头,指尖绞着裙摆,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却忍不住悄悄抬眼,撞进沈锦川温柔的目光里,又飞快移开,嘴角却悄悄弯起——她昨夜还对着铜镜发愁,今日该穿什么衣裳,没想到刚走到花厅,就听见母亲和沈伯母议亲的话,心像是被浸了蜜的棉花,软乎乎的,连呼吸都带着甜意。

花厅里的气氛正暖,苏桉却在廊下站了片刻。她刚从城外的别院回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松墨香,远远便听见花厅里的笑语,脚步便慢了下来。透过雕花窗棂,她看见苏卿垂着头,眼底藏不住的欢喜,沈锦川望着苏卿,目光亮得像盛了星光,便没进去打扰,只在丫鬟路过时,轻声吩咐:“给二小姐端碗冰镇的酸梅汤来,别让她热着。”

待丫鬟应了声离开,苏桉才转身往苏卿的院子走,刚到院门口,便见苏卿提着裙摆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姐姐,沈伯母和母亲……和母亲说亲了。”

苏桉停下脚步,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触到她滚烫的耳尖,眼底掠过一丝温柔:“我知道了。”她顿了顿,望着苏卿满眼的欢喜,又轻声补了句:“沈公子性子是温厚,可男人家的温厚,有时也藏着犹豫,日后遇事,你莫要一味退让,多思量几分,若受了委屈,记得找我。”

这话轻得像风,却藏着她多年的守护。苏卿小时候被顽童欺负,是她挡在身前;苏卿初学琴时被先生责骂,是她悄悄陪着练到深夜;如今妹妹要嫁人,她不能替她走往后的路,只能将这份叮嘱,悄悄放在她耳边。苏卿听着,重重点头,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我知道啦,有姐姐在,我不怕。”

苏桉拍了拍她的手,没再多说,只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回花厅,眼底漾开浅淡的笑意——只要妹妹能如愿,她便安心。

而此时的皇宫里,澜王褚鹤渊刚从御书房出来,手里攥着一份奏折,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枚玉佩。玉佩是白玉的,雕着小小的栀子花纹,边角早已被磨得温润,是幼时苏卿遗落的物件。那年他遭歹人刺杀,躲在小巷里,是苏卿让丫鬟送来了伤药和手帕,走时不小心落下了这枚玉佩,他便一直贴身藏着,藏了近十年。

刚走到玉阶下,便见苏家的管家提着礼盒走过,见了他,忙躬身行礼:“见过澜王殿下。”

褚鹤渊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礼盒上,礼盒上印着沈府的标记,他喉结轻轻滚了滚,声音听不出情绪:“去沈府?”

管家忙应道:“是,我家夫人和沈府夫人商议二小姐的婚事,让小的送些谢礼过去。”

“婚事”二字像细针,轻轻刺在褚鹤渊心上,他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却只是点了点头:“去吧。”

管家走后,他立在玉阶上,望着远处的云,眼底掠过一丝涩意。

他不是没见过苏卿和沈锦川相处的模样——春日里在曲江池边,沈锦川为苏卿折了枝桃花,苏卿笑着接过;夏日里在书院的槐树下,沈锦川替苏卿挡开落下的槐絮,苏卿垂眸说了声“谢谢”。那些画面,像落在心尖的雪,化了便是凉的。

几日后,他在朝堂外的回廊偶遇了苏卿的父亲苏尚书。苏尚书见了他,忙拱手行礼:“见过澜王殿下。”

褚鹤渊停下脚步,目光越过他,望向远处的宫墙,声音温和却保持着距离:“苏尚书不必多礼,近日家中诸事顺遂?”

苏尚书笑着应道:“托殿下的福,小女近日定了亲,是沈府的大公子,倒让殿下挂心了。”

褚鹤渊闻言,眼底的情绪瞬间敛去,只微微颔首:“沈大公子温厚,苏小姐良善,是天作之合,恭喜苏尚书。”

这话说得客气,却藏着他压了多年的心意。

他没再多问,没再提及幼时的相遇,没再露出半分逾矩的神色,只在苏尚书道谢后,转身走向王府的方向。

风卷起他玄色的披风,边角绣的暗纹在阳光下掠过,转瞬便被宫墙的阴影吞没——他知道,苏卿的良人不是他,他能做的,只有远远看着,用这份“礼待”,守住她的安稳,也守住自己最后的体面。

回到澜王府时,夕阳正落在庭院里的桂树上,金瓣落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金。他坐在廊下,取出袖中的玉佩,放在掌心细细摩挲,玉佩上还留着他的体温,却暖不了心底的凉。他望着远处的月亮,悄悄在心里说了句:“卿卿,愿你此后岁岁安稳,如愿常欢。”

这话没被任何人听见,只随着风,飘向了苏府的方向,落在那株开得正盛的桂树下,藏进了苏卿和沈锦川即将到来的婚约里,也藏进了他往后无数个默默守护的日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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