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五点,林星辰已经醒来。
窗外还是深蓝色的,只有天际线处有一抹极淡的灰白。她躺在床上,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在脑海中预演今天的一切。
九点,小娟的手术。复杂先心病,陆修远主刀,成功率预估60%。她要进手术室观摩——这是陆修远破例允许的。
下午五点,造型师会到公寓。晚上七点,顾临风的投资酒会,医疗健康领域最重要的投资人都会到场。
而在世界的另一端,陈南辞将在晚上九点(美国东部时间上午九点)与麻省理工团队进行视频会议,讨论算法合作。
三条线,三个时间,三个完全不同的林星辰需要登场。
她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光线温和,不刺眼。
系统界面自动展开:
【今日关键节点:三线并行日】
【当前状态:】
能量储备:76%
疲劳值:58%
目标A情感共鸣度:95%(临界状态)
目标B攻略进度:80%
目标C攻略进度:51%
【警告:今日任何操作失误都可能导致三条线同时受损,请宿主谨慎行事】
林星辰关闭界面。她不需要系统的警告,她自己清楚今天的分量。
起床,淋浴,换上简单的运动装。她需要先去医院,以一个“学习者”而非“项目总监”的身份。
出门前,她看了眼玄关镜中的自己——素颜,马尾,眼神清醒。这是最真实的林星辰,也是陆修远最熟悉的那个她。
早晨七点三十,市一院心外科。
林星辰到得比约定时间早。手术室区域的走廊里已经有人走动——护士在准备器械,麻醉师在检查设备,住院医师在复习病历。
她在示教室找到了陆修远。他正站在白板前,上面画着小娟的心脏解剖图,红蓝标记标注着手术的关键点。
“这么早?”他看见她,没有抬头,继续在白板上标注。
“睡不着,就早点来了。”林星辰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些复杂的标记,“手术计划有变化吗?”
“没有变化,但风险评级上调了。”陆修远用红笔圈出一个区域,“昨晚的超声检查发现,这里有一处异常的血管网络,可能会增加出血风险。”
“能避开吗?”
“不能,必须处理。”陆修远放下笔,“所以手术时间预计会比原计划延长半小时到一小时。这意味着麻醉风险也会增加。”
他的语气平静,但林星辰听出了其中的压力——这不是一台普通的手术,这是一个六岁孩子的生命,一个从山区接来、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的生命。
“你紧张吗?”她轻声问。
陆修远转头看她,眼神里有惊讶,也有坦诚:“紧张。每次重要的手术都紧张。但紧张是好事——它提醒我,手术刀下的不是一个病例,而是一个人。”
“小娟的奶奶来了吗?”
“在等候区。”陆修远看了眼时间,“我八点会去和她做最后的沟通,告诉她所有风险。”
“我可以一起去吗?”
陆修远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可以。但你要保持沉默,只听。”
“好。”
上午八点,家属等候区。
小娟的奶奶坐在塑料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一个布包。看见陆修远时,她立刻站起来,眼睛里满是期盼和恐惧。
“陆医生...”
“阿婆,坐。”陆修远在她对面坐下,用方言开始解释,“情况有一些变化,我跟你仔细说...”
林星辰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陆修远的解释非常细致——他用比喻代替术语,用画图代替语言,确保这位几乎不识字的老妇人能理解孙女面临的风险。
“...所以,手术的成功率大概六成。”陆修远最后说,“但如果不做,小娟可能活不过十岁。”
老人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她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眼里含着泪,但语气坚定:“陆医生,我们做。我相信你。”
“我会尽全力。”
“我知道。”老人从布包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平安符,“这是我在庙里求的,给小娟的。陆医生,你帮我放在她身边,好不好?”
陆修远接过平安符,认真地点头:“好,我会放在手术室里。”
老人又转向林星辰,握住她的手:“林姑娘,谢谢你。陆医生说,是你帮我们申请的基金会救助。你是好人,菩萨会保佑你。”
林星辰感觉到老人的手在颤抖,但握得很紧。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离开等候区时,陆修远轻声说:“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接收别人的信任,然后用专业去回应这份信任。很重,但值得。”
林星辰看着手中的平安符——一张薄纸,却承载着一个老人全部的希望。
八点四十分,手术室准备区。
林星辰换上无菌衣,戴上口罩和帽子,跟随陆修远进入手术室。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进手术室了,但今天的感觉完全不同——她不是旁观者,她是这个信任传递链条中的一环。
手术室里,小娟已经麻醉,小小的身体覆盖在绿色的无菌布下,只露出胸口。监护仪的“滴滴”声规律地响着,像生命的节拍。
陆修远站在手术台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是他手术前的习惯,三秒的专注和归零。
然后他睁开眼睛,眼神已经变得极度冷静和锐利。
“手术开始。”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林星辰见证了一场精密的生命重建。
陆修远的手在显微镜下移动,每一次切割、缝合、打结都精确到毫米级。当处理到那处异常的血管网络时,出血量突然增大——鲜红的血涌出来,染红了纱布。
“吸引器。4-0 Prolene线。”陆修远的声音依旧稳定,“血压?”
“95/60,心率125。”麻醉师回答。
“给500毫升胶体液,准备压积红细胞。”
手术室里气氛紧张,但没有人慌乱。陆修远迅速找到出血点,用止血钳夹住,然后开始缝合。他的手指在血液中穿行,动作依然精准。
林星辰屏住呼吸。她能看见陆修远额头上的汗珠,能看见他手腕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微微颤抖,但他的手依然稳如磐石。
二十分钟后,出血止住了。
“继续。”陆修远说,声音里有一丝几乎听不出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
手术进行到第五个小时,最关键的缺损修补完成。陆修远测试了修复效果——没有残余分流,心脏功能良好。
“成功了。”他轻声说,然后看向麻醉师,“开始关胸。”
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护士开始清点器械,麻醉师调整用药,住院医师准备术后医嘱。
陆修远退后一步,摘下沾满血迹的手套。他的白大褂已经被汗水浸透,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但眼睛很亮。
他看向林星辰,隔着口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在对她微笑。
【见证关键医疗事件:高难度手术成功】
【获得‘医学人文关怀’能力碎片(1/3)】
【与目标A情感共鸣度:96%(小幅上升,已达危险阈值)】
系统提示闪烁,但林星辰没有去看。
她只是看着陆修远,看着这个刚刚把一个孩子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男人,突然理解了系统为什么把“情感共鸣度”设得这么高。
因为这样的人,值得被珍惜。
下午一点,手术结束。
陆修远去和小娟的奶奶沟通手术结果,林星辰在休息室等他。她换了衣服,但头发上还残留着手术室消毒水的味道。
门开了,陆修远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瓶水。他递给她一瓶,然后在她对面坐下,一口气喝掉了半瓶。
“很成功。”他说,“小娟的奶奶哭了,但这次是高兴的眼泪。”
“你救了她的命。”
“是我们救了她的命。”陆修远纠正,“没有基金会的救助,没有团队的合作,没有你帮我们建立的联系,这个手术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他把功劳归于所有人,而不是自己。
林星辰看着他,突然问:“陆修远,你会觉得累吗?”
“会。”
“那为什么还要做?”
“因为有人需要。”陆修远说得很简单,“因为那些‘需要’,给了这份工作意义。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不是一台手术,是一个孩子的未来。”
他顿了顿:“林星辰,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觉得,你也在寻找某种‘意义’。不是金钱,不是地位,而是...做点什么让世界变得更好的那种意义。”
他说中了。
林星辰低头看着手中的水瓶,水珠在瓶壁上凝结,缓缓滑落。
“我找到了吗?”她问。
“我觉得你正在找。”陆修远说,“而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手机震动,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是顾临风发来的提醒:“下午五点,司机准时到。”
现实回来了。
林星辰看了眼时间——两点十分。她需要回家,换装,准备晚上的酒会。
“我得走了。”她站起身,“晚上有工作。”
陆修远也站起来:“晚上小娟会转到ICU,我今晚会留在医院观察。你...注意安全。”
“你也是。”
两人在走廊里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
林星辰走到电梯口时,回头看了一眼。陆修远还站在休息室门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然后他转身,走向ICU。
两个世界,两个方向。
下午五点,公寓。
造型师已经在等待。林星辰洗去医院的消毒水味,换上准备好的礼服——香槟色,露肩设计,裙摆有精致的刺绣。头发被盘起,妆容精致,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烁。
镜子里的女人光彩照人,和上午手术室里那个素颜马尾的林星辰判若两人。
六点半,顾临风的宾利停在楼下。
林星辰坐进后座时,顾临风正在回复邮件。他抬头看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很适合你。”
“谢谢。”
车子驶向酒店。顾临风放下手机,说:“今晚的投资人里,有一位是陈南辞麻省理工导师的老朋友。他对手术机器人项目很感兴趣,可能会问很细节的问题。”
“技术细节还是商业细节?”
“都会问。”顾临风看着她,“你准备好了吗?”
“技术部分,陈南辞给了我详细的资料。商业部分,我熟悉项目规划。”林星辰说,“只要不涉及太深的算法原理,我应该都能回答。”
“很好。”顾临风顿了顿,“医院那边的手术,顺利吗?”
“很顺利,孩子救回来了。”
“那就好。”顾临风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有时候我会想,你做医疗项目,是因为真的相信它能救人,还是因为这是一个好的商业机会?”
“顾总今天怎么这么多哲学问题?”林星辰微笑。
“因为投资人不只投项目,也投人。”顾临风转回头,直视她,“他们想知道,坐在对面的,是一个有信念的人,还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那顾总觉得我是哪一种?”
“我不知道。”顾临风诚实地说,“这是我第一次看不懂一个人。有时候你很理想主义,比如为了一个山区孩子的手术推掉商业会议;有时候你又很现实,比如在谈判桌上寸步不让。你到底想要什么,林星辰?”
这个问题,今天已经被问第二遍了。
林星辰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想成为一个不需要选择‘要什么’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想被归类——不想被定义为‘理想主义者’或‘现实主义者’,‘医学人’或‘商业人’。我想成为那种可以同时做所有事,并且都做得好的人。”
“贪心。”
“也许是。”林星辰承认,“但这是我的人生,我有权贪心。”
顾临风看着她,突然笑了:“好。那就让我们看看,今晚的投资人,能不能接受这份贪心。”
晚上七点,华尔道夫酒店宴会厅。
水晶灯的光芒如瀑布倾泻,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混合着高级香水、雪茄和权力的味道。
林星辰挽着顾临风的手臂走进会场时,立刻吸引了众多目光——不只是因为她的外表,更因为最近在医疗健康圈里流传的那个名字:顾氏医疗新晋项目总监,陆修远的合作伙伴,陈南辞技术的推广者。
三位一体的身份,让她成为话题中心。
“顾总,这位就是林总监吧?”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迎上来,“我是张伯年,启明资本的。”
“张总好。”林星辰微笑握手,“久仰您对医疗创新的支持。”
“我对你们的手术机器人项目很感兴趣。”张伯年开门见山,“但我想知道,你们的核心竞争力到底是什么?技术?临床资源?还是商业模式?”
经典的三选一问题。
林星辰从容回答:“是我们的整合能力。陈南辞团队有领先的技术,陆修远医生团队有顶尖的临床经验,顾氏有成熟的商业化能力。我们的竞争力在于,把这三个优势整合成一个完整的解决方案。”
“整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张伯年挑眉,“医生、工程师、商人——三种完全不同的文化,你怎么保证他们能真正协作?”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林星辰说,“不是追求技术有多酷,不是追求论文发多少,也不是追求利润有多高。我们的共同目标是——做出真正能帮助医生、拯救患者的产品。这个目标足够强大,可以跨越所有文化差异。”
张伯年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很好的回答。林小姐,下周一我让助理约你,我们详细聊聊。”
第一个潜在投资者,拿下。
接下来的两个半小时,林星辰见了七位投资人,回答了无数问题,应对了各种试探。她始终保持着专业、自信、但又不过度张扬的姿态。
顾临风大部分时间让她主导对话,只在关键时刻补充或转移话题。他们配合默契,像合作多年的搭档。
晚上九点半,酒会进入尾声。林星辰走到露台透气,城市的夜景在脚下铺展。
“累吗?”顾临风跟出来,递给她一杯水。
“有点,但值得。”林星辰接过水,“张伯年和王总都表示有兴趣,下周可以深入谈。”
“你今晚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顾临风靠在栏杆上,“那些投资人,平时都很挑剔。但你让他们相信了,这个项目不只是生意,也是...某种更重要的东西。”
“因为它确实是。”
顾临风看着她:“你今天的回答里,很多次提到‘帮助医生’‘拯救患者’。这些话,是策略,还是真心?”
“都是。”林星辰转头看他,“策略不需要真心,但真心可以让策略更有力量。”
顾临风沉默了很久。夜风吹起他的额发,灯光在他眼中闪烁。
“林星辰,”他轻声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顾氏的资源,不再需要我这个‘投资人’,你还会记得今晚吗?”
问题突如其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近乎脆弱的语气。
林星辰怔住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不是系统提示,而是陈南辞发来的信息:“视频会议结束了。麻省理工团队愿意共享部分算法,但要我们承诺未来五年的专利共享。需要你的决定。”
三条线,再次同时需要她。
露台上的风吹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林星辰看着顾临风,又看了眼手机,最后望向远处医院的灯光——那里,陆修远应该还在ICU守着刚刚手术完的孩子。
三个男人,三个世界,一个她。
她突然明白了系统警告的“单线锁定”意味着什么——不是失去其他攻略机会那么简单。
而是失去这种在三个世界中自由穿行的可能性。
失去这种站在交叉路口、拥有无限选择权的自由。
“顾总,”她最终说,“我不会忘记今晚。就像我不会忘记山区里的义诊,不会忘记手术室里的四个小时。这些时刻,构成了现在的我。而现在的我...还不想做选择。”
顾临风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极轻微地笑了。
“好。”他说,“那就继续贪心。但记住,贪心的人,要承担双倍的风险。”
“我准备好了。”
回到宴会厅时,林星辰看了眼系统界面。虽然她今天没有刻意推进任何攻略线,但三条线的数值都在微妙地变化:
【目标A情感共鸣度:96%(维持)】
【目标B攻略进度:82%(小幅上升)】
【目标C攻略进度:53%(小幅上升)】
【获得特殊状态:三方均衡(在三线并行的关键节点未出现失误)】
平衡暂时维持住了。
但林星辰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总有一天,平衡会被打破。
而她必须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一条线,就能站稳。
夜空中,月亮从云层后露出脸。
清冷的光,照亮了回家的路。
林星辰坐进车里,脱下高跟鞋。脚踝已经肿了,但她不觉得痛。
因为今天,她救了一个孩子,说服了投资人,推进了技术合作。
也因为她今天,依然是那个可以选择不选择的林星辰。
游戏还在继续。
而玩家,今晚想暂时休息。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每一天,她都在离“不需要选择”的那个自己,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