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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住处

碧蓝档案:不同的世界

天亮得很慢。

于洢靠着树干坐了一夜,断断续续地打盹,每次都被远处隐约的警笛声或野狗的吠叫声惊醒。清晨的雾气像一层灰色的纱布,罩在废弃的铁轨和荒草上。她浑身发冷,运动服被露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于洢站起来,活动僵硬的四肢。腰包还在,甩棍还在,压缩饼干还剩四块。吃了一块,干涩的饼干碎屑粘在喉咙里,她用力吞咽,没有水。

需要水

需要住处

需要钱。

她沿着铁轨往有建筑的方向走。

走了大概半小时,看到一片低矮的棚户区。铁皮屋顶,木板墙,烟囱冒着稀薄的炊烟。空气里有烧柴火和煮粥的味道。

于洢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巷子很窄,地面是泥泞的土路。早起的人已经在忙碌:一个老太太在门前生炉子,头顶光环是黯淡的黄色;两个小孩追着一条瘦狗跑过,光环都是明亮的白色;几个男人蹲在路边抽烟,头顶光环颜色杂乱,看到她时目光警惕。

她走到一个卖早餐的摊子前。摊主是个中年妇女,系着脏围裙,正在煎一种面饼。铁锅滋滋作响。

“怎么卖?”于洢问。

“五十一张。”妇女头也不抬。

于洢摸了摸口袋,一分钱没有。

“能用东西换吗?”

妇女抬头看她,

“什么东西?”

于洢从腰包里拿出一卷绷带。“医用绷带,没开封。”

妇女接过绷带,捏了捏,又看了看包装。“行吧,换两张。”

交易完成。于洢拿着两张热腾腾的饼走到墙角,蹲下来吃。

饼很油,但很香,里面夹了点咸菜。她几口吃完第一张,把第二张包好塞进腰包。

“新来的?”旁边有人说话。

于洢转头,看到一个老头坐在门槛上,端着碗喝粥。头顶光环是暗绿色,几乎要熄灭。

“算是。”于洢说。

“住哪儿?”

“没找。”

老头喝了口粥,咂咂嘴。“这片叫铁轨窝,住的都是没学院的。警备局每个月来查一次,抓几个黑户交差。你要想住,得交保护费。”

“多少?”

“一个月三百块。”老头说,“交给疤脸强,他是这片管事的。不交的话,晚上就有人来请你搬出去——用棍子请。”

于洢沉默。

老头放下碗,指了指巷子深处。“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右转,有个蓝色铁皮的屋子。疤脸强一般上午在。去不去随你。”

于洢站起来。“谢谢。”

“不用谢。”老头又端起碗,“在这儿活着不容易。祝你好运,灰环的。”

第三个路口右转,果然看到一个蓝色铁皮屋。门开着,里面传出打牌的声音。于洢走到门口,往里看。

屋子不大,摆着几张破桌子,四个男人在打牌,烟味浓得呛人。坐在上首的是个光头,脸上有道疤从额头划到下巴,头顶光环是暗红色,亮度中等。应该就是疤脸强。

“有事?”一个瘦子抬头问。

“交保护费。”于洢说。

疤脸强放下牌,打量她。“新面孔。住多久?”

“先住一个月。”

“三百块。现金。”

“现在没有。”于洢说,“能宽限几天吗?我去挣。”

疤脸强笑了,露出黄牙。“宽限?行啊,按规矩,第一天一百,第二天两百,第三天三百。三天后还不上,滚蛋。或者……”

他目光在于洢身上扫了扫,

“你这样的小孩,去南街站街,一晚上就能挣够。”

另外三个人哄笑。

于洢没说话。

疤脸强摆摆手。“去吧去吧,三天后我来收钱。记住,别耍花样。”

于洢转身离开。身后传来牌局继续的声音。

她回到主街,时间还早,店铺刚开门。她沿着街走,看到一家杂货店门口贴着招聘启事:

搬运工,日结,300/天,包午餐。

于洢走进去。店里堆满货物,光线昏暗。

柜台后坐着一个胖男人,头顶橙色光环,正在看报纸。

“应聘搬运工。”于洢说。

胖男人抬头看她。“小孩?”

“力气够。”

胖男人放下报纸,从柜台后走出来。他个子不高,但很壮实。“试工一小时。搬那批货。”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纸箱,“搬到后面仓库,按顺序码好。干得好就留。”

纸箱不小,每个大约十五公斤。于洢开始搬。箱子不重,但数量多,有五十多箱。她一趟搬两箱,来回跑。汗很快湿透了后背。

一小时后,胖男人检查了仓库。“还行。今天干完,下午五点结账。中午有盒饭。”

“谢谢。”

“叫我老陈就行。”胖男人说,“你叫什么?”

“灰羽。”

“灰环啊。”老陈点点头,没多问,“去洗把脸,继续干。”

于洢在店后面的水龙头下冲了脸,水冰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黑眼圈明显,灰色光环在头顶静静悬浮。

她回到店里继续搬货。

中午,老陈给了她一个盒饭:米饭,一点青菜,两片肥肉。她蹲在店门口吃完,把饭盒洗干净还回去。

“下午还有一批货要来。”老陈说,“送货车三点到,你帮着卸。卸完就能走。”

“好。”

下午三点,送货车准时来了。一辆小卡车,司机是个年轻人,头顶光环是淡蓝色。车上装着各种日用品:洗衣粉、卫生纸、罐头、饮料。于洢和老陈一起卸货,搬到店里码好。

干完活,老陈点了三百块给她。“明天还来吗?”

“来。”

“行,早上八点开门。”

于洢拿着钱走出杂货店。三百块,薄薄三张纸钞,印着“基沃托斯联合银行”的字样和复杂的花纹。

她先回铁轨窝,找到疤脸强,交了一百。

“剩下的两天内给。”疤脸强数了钱,塞进口袋,“住哪儿自己找空屋子,别惹事。”

于洢在棚户区转了一圈,找到一间没人住的铁皮屋。门没锁,里面只有一张破床垫和一个锈铁桶。地上有垃圾,墙上有霉斑。她简单打扫了一下,把床垫拖到墙角。

至少今晚有地方睡了。

第二天,她继续去杂货店干活。

老陈让她整理货架,清点库存。

活不重,但琐碎。中午还是盒饭,下午又有货到。

第三天,她干完活拿到三百块,先去交了剩下的两百保护费,然后去几个大回收站逛了一圈,淘了点东西:一个塑料盆,一条旧毯子,一个表皮砸烂的热水壶。又去小吃摊买了五个馒头,一百块。

晚上,她躺在铁皮屋的床垫上,盖着毯子。

屋顶有个洞,能看到一小片夜空。

没有星星,只有城市的光污染把天空染成别的颜色。

她算了一下:三天挣了九百,花了三百保护费,一百生活用品,还剩五百。

按照老陈杂货店的工资,一个月干满能挣九千。但黑市的临时居住证有效期只有三十天,她需要更多钱去买假身份,或者找到学院挂靠。

需要更快挣钱的方法。

第四天早上,她去杂货店的路上经过黑市广场。时间还早,但已经有人开始摆摊。她看到一个摊位前围了几个人,在议论什么。

“听说了吗?昨晚南区又出事了。”

“凯撒的巡逻队和黑市的人干起来了,死了两个。”

“为了那批军火?”

“可不是。现在查得严,货都出不去。”

于洢放慢脚步听。

“老大姐那边缺人吗?”

“缺,但不敢用生面孔。警备局盯得紧。”

于洢继续往前走,脑子里想着“军火”两个字。高风险,高回报。

但她连枪都不会用。

到杂货店时,老陈正在柜台后算账。看到她进来,抬头说:“今天活儿不多。你要是有空,帮我去南街送趟货。”

“送货?”

“给老客户送点东西。”老陈指了指柜台旁的两个纸箱,“不远,走过去十五分钟。送货费五十块。”

于洢看了看纸箱,不大,但看起来挺沉。“什么东西?”

“别问。”老陈说,“送到就行。地址在这儿。”他递过一张纸条。

于洢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南街17号,后门。

“现在去?”

“嗯。”老陈把纸箱推过来,“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于洢抱起纸箱。确实沉,每个至少十公斤。她一手一个,走出杂货店。

南街比主街更乱。两侧是仓库和修理厂,墙上满是涂鸦。行人很少,偶尔有货车驶过。她找到17号,是个废弃的修车厂,卷帘门关着。她绕到后门。

后门是扇铁门,门上有个小窗口。她敲了敲门。

窗口打开,露出一双眼睛。“谁?”

“老陈让我送货。”

“暗号。”

于洢一愣。老陈没给暗号。

“没有。”她说。

窗口里沉默了几秒,然后门开了条缝。

一个瘦高个男人探出头。他看了于洢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箱子。

“进来。”

于洢走进去。里面是个仓库,堆满各种机械零件和木箱。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吊灯。除了开门的瘦高个,还有三个人在清点货物。

“放那儿。”瘦高个指了指墙角。

于洢放下箱子。

瘦高个打开其中一个箱子,看了一眼,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递给于洢。“行了,走吧。”

“老陈说……”于洢接过钱。

“我知道。”瘦高个打断她,“告诉他,下次换个人来。小孩太显眼。”

于洢没说话,转身离开。走出修车厂时,她听到里面的人在议论:

“这也敢用?”

“老陈胆子越来越大了。”

“最近缺人,没办法。”

于洢快步离开南街。

回到杂货店,她把五十块送货费给老陈。老陈数了数,抽出一张二十的还给她。“辛苦费。”

“谢谢。”于洢接过钱,“那些人说下次换个人。”

老陈叹了口气。“最近查得严,靠谱的人不好找。你先干店里的活吧。”

“老陈,”于洢问,“你知道哪儿能学用枪吗?”

老陈抬头看她,眼神复杂。“想干黑市的活?”

“想挣钱。”

“枪不是玩具。”老陈说,“一响,要么你死,要么别人死。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从柜台底下拿出一张名片。“去这儿问问。别说我介绍的。”

名片上只有一个地址:旧城区三巷5号。没有名字,没有电话。

于洢收好名片。“谢谢。”

“不谢。”老陈摆摆手,“活着回来。”

下午干完活,于洢按照名片地址找到三巷5号。那是个地下室入口,门牌已经锈蚀。她走下楼梯,敲了敲门。

门开了条缝,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看着她。“什么事?”

“学用枪。”

男人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头顶灰色光环上停留了几秒。“有钱吗?”

“多少?”

“基础课,五千。包教会手枪和步枪。”

于洢摸了摸口袋,她只有不到六百块。

“现在没有。”她说,“能先学,后付钱吗?”

男人笑了。“你当我是做慈善的?有钱再来。”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于洢伸手抵住门,“我能干活抵学费。”

男人停下来,看着她。“你会什么?”

“搬货,跑腿,什么都行。”

男人想了想。“进来吧。”

地下室很大,分成几个区域。

一边是靶场,摆着几张破桌子,上面放着拆开的枪械零件。一边是仓库,堆满木箱。

还有一边是生活区,有床和炉子。

“叫我老刀。”男人说,“这儿我说了算。你想干活抵学费,行。

但我这儿的话都不干净,风险大。干不干?”

“干。”于洢说。

老刀点点头。

“今天先试试。看到那批箱子没?”

他指了指仓库角落的十几个木箱,

“搬到那边墙角,按大小码好。”

箱子很沉,每个至少三十公斤。于洢开始搬。老刀坐在一边抽烟,看着她。

搬完箱子,于洢浑身是汗。

“还行。”老刀说,“明天晚上八点过来,有批货要运。干得好,我教你用枪。”

“什么货?”

“别问。”老刀弹了弹烟灰,“到时候就知道了。”

于洢离开地下室时,天已经黑了。她回到铁皮屋,吃了两个馒头,喝了几口水。躺在床上时,浑身酸痛。

第二天晚上八点,她准时到三巷5号。地下室里有五六个人,都在整理装备。老刀看到她,扔给她一个背包。

“背上。跟着我。”

背包很沉,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于洢背上,跟着老刀和其他人走出地下室。外面停着一辆没有标识的面包车。

“上车。”

车子驶入夜色。车厢里没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声。于洢坐在角落,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一个废弃的码头。江风很大,带着水腥味。远处有货轮的灯光,像浮在水面上的星星。

“搬,都快点。”老刀说。

众人下车。码头边停着一艘小艇,艇上堆着麻袋。他们开始把麻袋搬到面包车上。麻袋很沉,于洢和其他人两人抬一袋,来回跑了十几趟。

快搬完时,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几束车灯刺破黑暗,朝码头扫来。

“操!”老刀骂了一句,“凯撒的人!”

所有人立刻停下动作,拔出武器。于洢看到老刀手里多了把手枪。

“上车!快!”

他们跳上面包车,老刀猛踩油门,车子冲出去。后面的车紧追不舍,枪声响起——这次是实弹,打在车身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低头!”有人喊。

于洢趴下。子弹从车窗飞过,打碎玻璃,碎片飞溅。车在码头区横冲直撞,撞翻几个货箱,拐进一条窄路。

“甩掉他们!”老刀吼。

面包车冲过一个斜坡,腾空而起,重重落地。于洢撞在车厢壁上。后面追来的车也冲过斜坡,但有一辆撞在路墩上,翻滚着停下。

“还有两辆!”

车子冲进一片仓库区。

老刀突然刹车,对车厢里喊:“下车!分散跑!老地方见!”

所有人跳下车,四散奔逃。

于洢跟着一个矮个子往仓库深处跑。

身后枪声不断,脚步声越来越近。

矮个子突然拐进一个仓库,于洢跟进去。里面堆满集装箱,像个迷宫。他们在集装箱间穿梭,试图甩掉追兵。

“这边!”矮个子推开一个集装箱的门,钻进去。

于洢跟进去,关上门。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门缝透进一点光。两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分头搜!”

“找到他们!”

脚步声在仓库里回荡。于洢握紧腰后的甩棍,手心全是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走了吗?”矮个子低声问。

“不知道。”

“再等等。”

又等了五分钟,

矮个子慢慢推开门,探头看了看。

“走了。”

他们走出集装箱。

仓库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隐约的警笛声。

“回老地方。”矮个子说。

他们小心翼翼走出仓库,沿着小巷回到三巷5号。其他人已经回来了,老刀正在清点人数。

“少了一个。”有人说。

“谁?”

“阿亮。”

老刀叹了口气,点了支烟。“明天去找。现在分钱。”

他从一个袋子里拿出几叠钞票,每人分了一千块。于洢拿到钱时,手指有点抖。

“今天表现不错。”老刀看着于洢,“明天开始,教你用枪。”

“谢谢。”

“别谢太早。”老刀吐出一口烟,

“这行当,今天活着,明天可能就死了。想清楚。”

于洢没说话,把钱塞进口袋。

走出地下室时,已经是凌晨。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流浪猫在垃圾桶边翻找食物。于洢抬头看天,灰色光环在夜色中像一道淡淡的印记。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钞票。一千块。

比在杂货店干三天还多。

风险越大,回报越大。

于洢回到铁皮屋,躺下时浑身还在抖。不是害怕,脑子里反复回放码头的枪声、子弹打在车身上的声音、集装箱里的黑暗。

于洢闭上眼,深呼吸。

明天开始学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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