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重返家族事务后的一个晚宴。
香槟塔在灯光下闪烁，虚伪的笑声像毒雾一样弥漫。卡特站在水晶吊灯下，感觉自己像一具被精致西装包裹的标本。父亲拍着他的肩说“你终于像样了”，周围那些曾视他为废物的叔伯们此刻堆着谄媚的笑。
他成功了。
他变成了所有人期待的样子——冷静、高效、无可挑剔。
而他想砸碎这一切。
链接里，赛莫斯的数据平稳得令人发疯。他能感觉到赛莫斯在实验室里，可能在分析什么样本，可能在看数据，但总之——太平静了。平静得像在对待一个运转正常的设备，而不是卡特·阿德里安。
那个曾因他一个眼神就释放警告信号的男人，此刻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奥利维亚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银行家之女，金发，蓝眼，穿着柔和的粉色长裙，像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公主。她在父亲的鼓励下走向卡特，递过一杯香槟，指尖微微发抖。
“卡特，恭喜你。”她的声音很轻，眼睛亮得像星星。
周围响起善意的起哄。多么般配，多么“正常”。
卡特看着奥利维亚。客观来说她很美，符合一切“完美伴侣”的标准。如果是以前的他，会直接转身离开——这种温室花朵太无趣，经不起任何真正的危险。
但现在，一个更黑暗的念头浮了上来。
他接过酒杯，对她微笑。奥利维亚的眼睛更亮了，靠近一步。她身上的香水味——甜腻的花香——钻进卡特的鼻腔。
链接里，赛莫斯的数据纹丝不动。
像一潭死水。
卡特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
奥利维亚的父亲提议让他们“单独聊聊”。卡特没有拒绝，走向露台。晚风微凉，远处花园的灯光朦胧。
“你比传闻中温和多了。”奥利维亚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卡特在等。
等赛莫斯的任何反应——警告、不悦，哪怕是冰冷的嘲讽。
什么都没有。
只有平静。
可怕的、绝对的平静。
奥利维亚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嘴唇微微嘟起——一个标准的、等待亲吻的姿势。她的睫毛在颤抖，呼吸温热。
卡特没有动。
他在等赛莫斯动手。
等那个曾经会因为他多看别人一眼就释放刺痛信号的男人，至少应该——
依然什么都没有。
卡特猛地后退，动作之大让奥利维亚踉跄着撞上栏杆。
“抱歉。”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不舒服。”
他转身离开，没理会身后错愕的抽气声。
宴会厅角落，卡特盯着手中晃动的香槟，突然想起赛莫斯说过的话：“你是我运行体系中，无法分割、无法替代的核心组件。”
可如果这个“组件”变得越来越完美、越来越无趣、越来越……符合预期呢？
赛莫斯需要的是“组件”，还是卡特·阿德里安？
那个会挑衅他、会测试他、会让他失控的疯子？
卡特想起自己第一次注意到赛莫斯的时候——那个永远温柔得体的萨拉沃夫医生，面具下到底藏着什么？他想撕开那层伪装，想看看里面的黑暗。
现在呢？
现在赛莫斯是不是觉得……他已经把卡特“矫正”完成了？所以不再需要激烈反应了？
如果他变成了一台完美运转的机器，赛莫斯会不会……厌烦？
会不会有一天，赛莫斯觉得维护这个“组件”太无聊，转而去找一个更不稳定的替代品？
一个更疯狂、更能让他失控的……
恐惧像毒蛇一样钻进卡特的血管。
不是嫉妒。
是生存危机。
如果他不再能引发赛莫斯的反应，那他作为“核心组件”的资格还存在吗？
他需要确认。
不是用数据分析，不是用理论推导。
用血。
用他们之间最原始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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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卡特一脚踹开实验室的门。
不是用密码，是用暴力——门锁在重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向内炸开。
赛莫斯站在实验台前，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听到巨响，他连头都没回，只是平静地将注射器放回支架。
“门禁系统需要升级了。”他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卡特走进去，西装外套随意扔在地上。他走到赛莫斯面前，抓起实验台上那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刀身反射着冷光。
“我需要你做个实验。”卡特开口，声音嘶哑。
赛莫斯终于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卡特手中的刀，然后落在他眼睛里。
“什么实验？”
“我想知道，”卡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完美’了——完全符合你所有矫正目标，高效、稳定、理性——你还会需要我吗？”
赛莫斯沉默地看着他。
卡特不等他回答，继续：“或者换个问法——如果有个更疯的人出现，比我更能让你失控，你会转移注意力吗？”
“不会。”赛莫斯回答得很快。
“为什么？”卡特逼近一步，刀尖几乎抵上赛莫斯的胸口，“说点我能听懂的。别扯数据，别扯系统理论。”
赛莫斯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然后抬眼看他：
“因为疯子有很多种。”
“但你这种——明明怕得要死却偏要装得无畏，明明想要被占有却偏要用挑衅来掩饰，明明已经成了我的必需品却偏要一次次测试自己是否会被替换的疯子——”
他伸手，不是去挡刀，而是握住了卡特持刀的手腕。
“——全世界只有你一个。”
卡特的手腕被他握得生疼，但没有松开刀。
“证明给我看。”他说。
赛莫斯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松开了手。
“好。”
他转身走向实验室深处，打开一个需要三重生物验证的冷藏柜。柜门滑开时，冷气弥漫。
里面不是药剂，不是样本。
是两把刀。
一把骨柄猎刀，刀身有暗沉的纹理；一把带血槽的战术匕首，刀柄缠绕着黑色防滑胶带。两把刀都保养得极好，刃口在冷光下泛着幽蓝。
赛莫斯拿起那把猎刀，走回卡特面前。
“你不是要证明吗？”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来，在我身上刻个记号。”
卡特愣了一下。
他以为赛莫斯会拒绝——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用理性、逻辑、数据来回避这种原始野蛮的要求。
但赛莫斯在解衬衫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直到整个胸膛裸露在实验室冰冷的空气里。苍白的皮肤，清晰的肋骨线条，左侧锁骨下方那个微小的植入物凸起。
还有——卡特第一次注意到——赛莫斯心口上方，有一道很淡的旧疤。不是手术疤痕，更像是……刀伤愈合后留下的。
“从这里开始。”赛莫斯抓住卡特的手，将猎刀塞进他手里，然后引导刀尖抵上那道旧疤旁边，“沿着这道旧疤，刻你的名字缩写。”
卡特的手指在发抖。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兴奋。
对，就是这样。
撕开萨拉沃夫医生温柔的伪装，露出底下的黑暗。用最原始的方式，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你确定？”卡特的声音低哑。
“我确定。”赛莫斯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动摇，“刻深一点，刻到留疤。这样以后任何‘更疯的人’看到我，都会先看到这个——看到卡特·阿德里安留下的印记。这是我属于某个疯子的证明。”
卡特握紧了刀柄。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洗手间看到他的医生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时，就是想看看这张完美面具下的真相。现在，他终于要亲手在那真相上刻字了。
刀尖刺破皮肤。
第一滴血渗出来，沿着苍白的胸膛滑落。
卡特的手很稳——毕竟赛莫斯教过他如何精准控制力道。他沿着那道旧疤的边缘，开始刻第一个字母。
“C”。
刀刃切入皮肉的声音很轻，但卡特听得清清楚楚。血顺着刀槽涌出来，越来越多。赛莫斯的呼吸微微加重，但身体没有动，任由卡特在他身上施为。
“疼吗？”卡特问，手没停。
“疼。”赛莫斯坦然承认，“但疼是必要的。疼痛会让这个印记更深刻。”
第二个字母，“A”。
卡特刻得很慢，很仔细。每一笔都力求清晰，每一刀都深到足够留疤。血染红了赛莫斯的胸口，也染红了卡特的手指。
当他刻完最后一个字母的最后一笔时，赛莫斯胸口已经是一片鲜红。
“C.A.”——卡特·阿德里安的缩写，覆盖在那道旧疤上，像一个野蛮的所有权声明。
卡特放下刀，看着自己的作品。
赛莫斯低头看了看，然后抬眼：
“满意了？”
“还不够。”卡特说，呼吸有些急促，“光有我的不够。”
他抓起那把战术匕首，这次指向自己的左臂内侧——靠近脉搏的位置。
“现在，该你了。”他说，“在我身上刻你的。”
赛莫斯看着他，然后接过匕首。
他没有犹豫。
刀尖刺破卡特手臂的皮肤时，带来的不是剧痛，而是一种滚烫的、几乎让人战栗的连接感。
赛莫斯刻得很稳，很快。
“S.S.”——赛莫斯·萨拉沃夫的缩写。
血从卡特手臂上流下来，滴在地板上，和赛莫斯的血混在一起。
当赛莫斯放下匕首时，卡特看着手臂上那个还在渗血的印记，忽然笑了。
“现在我们都有对方的记号了。”他说，“以后任何‘替代品’看到，都会知道——这个人已经被占有了。”
赛莫斯伸手，不是去处理伤口，而是用沾满血的手指，轻轻抚过卡特脸上的血点——刚才溅上去的，可能是赛莫斯的血，也可能是他自己的，已经分不清了。
“现在你相信了吗？”赛莫斯低声问，“相信你是不可替代的？”
卡特点头：“暂时。”
“那我们来处理一下你身上的香水味。”赛莫斯走向另一张实验台，拿起那瓶无色喷雾，“手伸过来。”
卡特伸出手臂。赛莫斯将喷雾喷在伤口周围的皮肤上，然后是颈侧、领口——所有可能沾染奥利维亚气味的位置。
“这是什么？”卡特问。
“能分解外来信息素的酶制剂。”赛莫斯说，“喷上去，十分钟后，你身上就只剩下自己的味道——和我留下的味道。”
卡特看着喷雾在灯光下形成的细小水雾，忽然问：
“你早就调好了？”
“从你心率第一次异常开始。”赛莫斯坦然承认，“我知道你会被污染，所以提前准备了净化方案。”
卡特笑了。
对，就是这样。
这个疯子，连他会被“弄脏”都预判到了。
赛莫斯喷完喷雾，将瓶子放回原处，然后转身，看着卡特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现在，告诉我——下次再遇到‘奥利维亚’，你会怎么做？”
卡特想了想：“告诉她——‘抱歉，我已经被刻上别人的名字了’？”
“不。”赛莫斯走近，手指轻轻抚过卡特手臂上那个新鲜的伤口，“你要看着她，然后说——‘我的医生会不高兴的’。”
“你的医生？”
“对。”赛莫斯的手指停在伤口边缘，“让她知道，你属于某个更疯狂的存在。让她知难而退。”
卡特看着他，然后点头：
“成交。”
赛莫斯满意地收回手：“现在，去清理一下伤口。然后睡觉。”
“你呢？”
“我看着你睡。”赛莫斯说，“确保我的‘作品’状态稳定。”
卡特走向休息区，走到一半，回头：
“赛莫斯。”
“嗯？”
“你胸口那道旧疤……是怎么回事？”
赛莫斯沉默了几秒。
“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最终说，“另一个试图在我身上留下印记的人留下的。”
卡特挑眉：“然后？”
“然后他死了。”赛莫斯的声音很平静，“因为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身上留下不属于你的印记。”
卡特笑了。
这次是真的笑。
“好。”他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走进休息区，躺在熟悉的床上。几分钟后，赛莫斯走进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平板——不是在处理工作，只是在监控卡特的生命体征。
卡特闭上眼睛。
在陷入睡眠前，他最后想的是——
这样就好。
不被理解，不需要理解。
他们是彼此身上最深的疤，最痛的印记，最不可磨灭的存在证明。
而他是赛莫斯唯一允许在心脏上刻字的人。
赛莫斯是他唯一愿意在脉搏旁留下名字的人。
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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