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九点,李姐的邮件准时抵达。
——为加深‘翔霖’默契度,公司安排为期一周的‘角色互换特训’。
严浩翔学习贺峻霖的主打舞蹈,贺峻霖学习严浩翔的创作方式。周五下午验收,成果将作为下周团综的预热内容。
附件里是两个视频文件:一个是贺峻霖的舞蹈教程,一个是严浩翔的作曲讲座。
严浩翔盯着那封邮件看了三分钟,然后关掉电脑,走到客厅。
贺峻霖正坐在他那边的地毯上,面前摊开一本乐理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严浩翔:“看到邮件了?”
贺峻霖头也不抬:“看到了,荒谬。”
严浩翔:“舞蹈教程是你自己录的?”
贺峻霖:“三个月前录的,给公司练习生用的基础版。”
贺峻霖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需要我从压腿开始教吗?”
严浩翔没接话,走回自己房间,打开了那个舞蹈视频。
视频里的贺峻霖穿着宽松的黑色训练服,素颜,头发随意扎成小揪。
和舞台上的他完全不同,没有精致妆容,没有华丽服装,甚至连表情都很淡。
他站在练习室中央,对着镜头的方向点头:“今天教《镜中人》的副歌部分。先看一遍完整版。”
音乐响起,贺峻霖开始了舞蹈。
严浩翔见过无数次贺峻霖的舞台表演,但这是第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质朴的形式看他跳舞。
没有灯光效果,没有镜头切换,只有一个人、一面镜子、一段音乐。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个定点都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
但真正让严浩翔惊讶的,是他肌肉的控制力——不是蛮力,而是一种精细的、几乎微观的调动。
他能让肩膀的颤抖像涟漪一样传递到指尖,能让脊柱的弯曲像海浪一样有起有伏。
视频放到三分之二,贺峻霖突然停下,对着镜头说:“这个地方,很多人会用力过猛,但真正的力度不在幅度,在控制,你看——”
他放慢动作,分解展示。
“肋骨收紧,骨盆稳定,力量从核心发出来,不是从四肢硬拗,像这样。”
严浩翔下意识地跟着模仿,他站起来,对着房间里的穿衣镜,尝试那个动作。
结果很糟糕,他的四肢像刚装上去的假肢,完全不协调。
核心?他连核心该在哪里发力都搞不清楚。
视频里的贺峻霖继续说:“如果找不到发力点,可以想象你在水里跳舞,水的阻力会帮你感受力量传导的路径。”
严浩翔闭上眼,想象自己在水中,稍微好了一点,但还是很笨拙。
他重新坐下,把视频倒回去,从第一个八拍开始,一帧一帧地看。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贺峻霖正对着乐理书发愁。
严浩翔的作曲讲座视频他已经看了两遍,每个字都听懂了,但连在一起就像天书。
什么“和声进行的情感色彩”,什么“旋律动机的变形发展”,什么“节奏型与情绪节奏的对应关系”。
最让他崩溃的是,视频里的严浩翔全程没有表情,语速平稳得像新闻播音员,偶尔在白板上写几个公式一样的和弦符号。
没有激情,没有感染力,只有冷冰冰的理论。
视频里的严浩翔说,“音乐是数学,精确的数学。”“情感是变量,但结构是常量,掌握常量,才能驾驭变量。”
贺峻霖把笔扔在书上。
他理解音乐的方式与严浩翔完全不同——他是感受派的。
听到一段旋律,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情绪:是悲伤的蓝色,还是愤怒的红色,还是喜悦的金色。然后他的身体会自动反应,用舞蹈或歌声去表达那种颜色。
他从来不分析“这个和弦为什么悲伤”,他只是“知道”它悲伤。
但严浩翔的世界里,一切都要被分析、被解构、被归类。
“哔哔哔……”贺峻霖的手机发出了声响——
是他的舞蹈老师,也是多年好友,林深。
林深:“霖霖,听说你要学作曲?”
林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贺峻霖瘫在地毯上。
“公司安排的”
“我觉得我在学外星语。”
林深笑了会儿,然后说:“其实你可以换个角度。你不是在学理论,你是在学严浩翔的‘语言’。”
贺峻霖:“什么意思?”
林深:“每个人都有自己理解世界的方式。”
林深:“你是身体先行的,用动作理解世界,严浩翔是结构先行的,用框架理解世界。你要学的不是那些和弦名称,是他怎么用这些框架表达情感的。”
贺峻霖沉默。
林深:“试试看”
林深:“找一首你很有感觉的歌,用他的方法分析 ,看看那些让你起鸡皮疙瘩的部分,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
电话挂断后,贺峻霖重新打开视频。
这次他不再试图记住那些术语,而是观察严浩翔说话时的细节。
他注意到,当严浩翔讲到“小调带来的忧郁感”时,他的手指会在桌上轻轻敲击,节奏很慢,像雨滴。
当讲到“转调带来的豁然开朗”时,他的眼神会看向窗外,虽然视频里窗外什么都没有。
当讲到“节奏断裂造成的紧张感”时,他会不自觉地抿一下嘴唇。
这些细微的动作,和那个冷冰冰的理论讲解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仿佛那个理性的外壳下,有一个感性的内核在悄悄活动,只是被刻意压抑了。
贺峻霖突然想到什么,打开手机录音,找到一段自己很久以前的录音。
那是他十五岁时,一次失败的试镜后,躲在楼梯间里即兴哼唱的一段旋律。
没有歌词,没有伴奏,只有破碎的、断断续续的哼唱。
他从来没给别人听过,因为太“不专业”,太“情绪化”。
现在,他戴上耳机,一边听那段录音,一边翻开乐理书。
第一个乐句,是下行的旋律线。按照严浩翔的理论,下行通常表达低落、叹息。
第二个乐句,突然有一个跳进的大跨度音程。那是紧张、不安。
第三个乐句,旋律在一个音上反复徘徊,像困兽在原地打转。
贺峻霖突然理解了——
那些他以为“毫无章法”的情感宣泄,其实有着内在的逻辑。他只是在用声音的本能,完成了一次严浩翔用理论才能描述的情感表达。
他拿起笔,在乐理书的空白处,开始尝试标注那段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