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七年前的回声

直播结束已是凌晨一点。

严浩翔坐在公司的休息室里，盯着手机屏幕。

社交媒体已经炸了。

#舞台事故#、#严浩翔贺峻霖#、#共享奖杯#等话题轮流登上热搜榜首。

评论两极分化，有人赞美他们的惺惺相惜，有人质疑这是精心策划的炒作。

休息室的门开了。

贺峻霖走进来，已经换回了自己的私服——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肩上挎着一个黑色背包。他看起来比舞台上小了一圈，瘦削得有些过分。

贺峻霖：“经纪人让我来跟你对一下口径。”

贺峻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贺峻霖：“明天记者会的说辞。”

严浩翔抬头：“坐。”

贺峻霖没有坐。

他靠在门边，从口袋里摸出那枚断掉的话筒，放在茶几上。

“修不好了。”他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七年前买的，第一个像样的设备。”

严浩翔看着那两截银色金属。断裂处参差不齐，内部的电路板暴露出来，像伤口里露出的骨头。

“你的副歌改编……”严浩翔突然说，“降了半个音的那个部分。”

贺峻霖挑眉：“怎么？严老师要指导我的音乐处理？”

严浩翔：“那个技巧，我在一首未发表的歌里用过，叫《余震》。”

休息室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走廊远处传来工作人员收拾器材的声音。

贺峻霖的表情没有变，但严浩翔看见他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是吗？”贺峻霖说，“那挺巧的。”

“那首歌，”严浩翔继续说，“我只在一个地方弹过。七年前，市音乐厅的后门，一个下雨的下午。”

这一次，贺峻霖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那层完美的面具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敲击，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他盯着严浩翔，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个荒诞的玩笑。

严浩翔：“那天雨很大。”

严浩翔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我在后门躲雨，听见音乐厅里有人在唱歌。是个男孩的声音，在练一首老歌，《送别》。”

贺峻霖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

“他唱错了好几个音，高音上不去，副歌部分还忘词了。”

严浩翔继续说：“但他唱得很……真。那种真，让我坐在台阶上听完了整首。”

他停顿，从手机里调出一个音频文件，点击播放。

一段钢琴旋律流淌出来。简单的和弦进行，中间有一段即兴的变奏——正是贺峻霖今晚在舞台上用的那个技巧。

严浩翔：“我听他唱完后，写了这段旋律，但一直没写完，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结尾。”

音频播放完毕。休息室重新陷入寂静。

贺峻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那天……你为什么没进来？”

严浩翔： “我不知道。”

“可能因为雨太大。可能因为……我不敢破坏那个时刻。”

长久的沉默……

然后贺峻霖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不是表演，嘴角的弧度有些苦涩，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贺峻霖：“我后来回去找过那个人，我在台阶上发现了一个矿泉水瓶，瓶盖上用马克笔画了个很小的音符。”

“是你留下的？”

严浩翔点头。

贺峻霖从背包侧袋掏出一个东西，放在茶几上，放在那枚断掉的话筒旁边。

是一个矿泉水瓶盖。很旧了，塑料有些发黄，但上面那个用黑色马克笔画的小小音符依然清晰。

贺峻霖：“我留下了它。”

“当作……某种证明。证明那天不是我的幻觉。”

两人看着茶几上的两样东西：断掉的话筒，旧瓶盖。一个是梦想的残骸，一个是记忆的证物。

贺峻霖：“所以今晚……你是因为认出我的声音，才来后台找我？”

严浩翔想了想，摇头：“不完全是。”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严浩翔又说了一遍这个词。

“我只是觉得……你摔断的不只是话筒。”

贺峻霖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突然转身走向门口。

“贺峻霖。”严浩翔叫住他。

贺峻霖停在门边，没有回头。

严浩翔：“你的改编很好，比我的原版好。”

贺峻霖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关上。严浩翔独自坐在休息室里，看着茶几上的两样东西。

窗外，城市的霓虹彻夜不熄，像一片不会落幕的舞台灯光。

他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在最后一页写下一行字：

“今天遇见了七年前的回声。但他自己好像听不见。”

合上笔记本时，他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那脚步声有些踉跄，像是走路的人太累了，或者，像是他在黑暗中，不知道该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