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后四十七分钟，决赛结果公布了。
评委们进行了紧急商议，决定继续流程。毕竟这是直播，数百万观众在屏幕前等待了一个晚上。
事故责任会追究，但现在，比赛必须有一个结果。
严浩翔站在候选人席的第一位。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西装，头发重新整理过，脸上补了妆。从外表看，他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天才创作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西装下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两次。
贺峻霖没有出现在候选人席。
他在后台接受了初步检查，除了多处擦伤和轻微脑震荡，没有严重外伤。
但公司决定不让他继续露面——“需要避免二次心理创伤”，这是官方说法。
“获得本年度‘新生代偶像选拔赛’冠军的是——”
鼓点声响起，聚光灯在候选人之间移动。严浩翔看着那束光，突然希望它不要停在自己身上。
但它停了。
“严浩翔！恭喜！”
掌声雷动。他的粉丝区爆发出尖叫和哭声。
严浩翔机械地走向舞台中央，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座水晶奖杯。奖杯比他想象的重，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他：“浩翔，说几句吧？”
严浩翔看向台下。
那片深红色的灯海在涌动，每一盏灯后面都是一张充满期待的脸。他该说感谢，说梦想，说未来。这是标准流程。
他张开嘴。
严浩翔：“这个奖……”
“不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
台下安静了一瞬。
“舞台是共享的空间。”
他继续说，每个字都说得艰难。
“音乐是对话的艺术。没有对手，就没有进步。没有镜子，就看不见自己。”
他停顿了。
导播在耳机里催促：“说点个人感想！不要谈哲学！”
严浩翔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想请我的对手，贺峻霖选手，一起分享这个时刻。”
现场哗然。
这不是剧本里的内容。
主持人明显愣住了，转头看向侧幕的导演。
导演疯狂打手势，意思是“让他说下去，这是热点”。
严浩翔没有等批准。他拿着奖杯，走下主舞台，走向候选人席后方——那里有一条通道通往后台。
工作人员试图拦住他，但他走得很快，黑色西装的下摆在空气中划出果断的线条。
摄像师愣了两秒，然后扛着机器跟上。直播画面切成了他的背影。
后台走廊一片混乱。
急救人员、公司高管、媒体记者挤在一起，各种声音混杂成嘈杂的背景音。
严浩翔穿过人群，像一艘破冰船切开海面。
他在急救室门口看见了贺峻霖。
贺峻霖已经换下了演出服，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帽子拉得很低。
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拿着那枚摔断的话筒，正试图把两半拼在一起。
一个医生蹲在他面前，正在检查他额头上的伤口。
严浩翔：“贺峻霖。”
贺峻霖抬起头。帽子滑落，露出他完整的脸。
额角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处理，贴着一小块纱布。他的妆卸掉了，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嘴唇有些干裂。
没有笑容。没有表演。
这是严浩翔第一次看见完全“素颜”的贺峻霖。
不是指没化妆，而是指没戴上面具。
“恭喜。”贺峻霖说，声音很平。
严浩翔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跟我来。”
贺峻霖看着那只手，又看看严浩翔另一只手里的奖杯，笑了。
那笑容很淡，几乎算不上笑容，只是嘴角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同情？还是作秀？”
“都不是。”
“是尊重。”
长久的沉默……
医生看看严浩翔，又看看贺峻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走廊尽头，导演和经纪人正朝这边跑来，脸上写着明显的焦虑。
贺峻霖终于动了。
他把断成两截的话筒揣进卫衣口袋，然后握住了严浩翔的手。
严浩翔感到他的手很凉，而且在微微颤抖。但握力很稳，像在确认什么。
两人一起走回舞台。
聚光灯再次打在他们身上时，严浩翔感到贺峻霖的手猛地收紧了一瞬。
但下一秒，贺峻霖就松开了手，脸上重新挂起了那个完美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眼睛弯成月牙，露出八颗牙齿。
“谢谢浩翔。”
贺峻霖对着话筒说，声音清澈明亮，完全听不出刚才的嘶哑。
“也谢谢所有支持我们的人。舞台事故是意外，但舞台本身是梦想。我会继续为梦想努力。”
标准答案。无懈可击。
严浩翔把奖杯递过去。
贺峻霖接过，举高，让水晶在灯光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掌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为了两个人的“友谊”和“体育精神”。
只有严浩翔看见，在奖杯抬到最高点时，贺峻霖闭上眼睛，极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太轻了，轻到除了严浩翔，没有人注意到。
轻到像是某种东西终于碎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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