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冲进屋里,借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看见地上有一滩已经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
孙柏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来晚了。有人先一步找到了这里。
是谁?方延庆的人?还是……京城里得到消息的人?
“公子!”谢安在外面低呼,“这里有字!”
谢珩冲出去。谢安指着院墙内侧,靠近墙角的地方——那里用木炭划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被杂草半掩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谢珩拨开杂草,看清了那行字:
“漕船,沉,银在……”
后面还有半个字,但被拖拽的痕迹抹花了,看不清楚。
漕船沉?银在……
谢珩死死盯着那几个字,脑中飞速旋转。
孙柏在匆忙中留下的线索。漕船沉没,银子在……在沉船里?还是在别处?
他忽然想起父亲批注里那句“不知所踪”。
难道那五万两银子,根本没有被分掉,而是整笔……随着某条漕船沉入了水底?
“公子,现在怎么办?”谢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谢珩站起身,环顾这个一片狼藉的小院。晚风穿过破败的院落,带着凉意。
孙柏凶多吉少。这条线索,又断了。
但……或许还没有完全断。
他走到那滩血迹旁,蹲下身,仔细查看。血迹已经干透,颜色深褐,看样子至少是一两天前留下的。拖拽的痕迹从屋内延伸到院门口,然后消失了。
孙柏是被强行带走的,还是自己逃走的?
如果是被带走,为什么没有在镇上引起骚动?柳溪镇不大,若有大动静,邻里不会不知道。
除非……来的人伪装成了官差,或者用了别的借口。
谢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去镇上打听。”他说,“问问这两天,有没有陌生人来过,有没有官差来过。”
两人出了院子,在镇上走了一圈。这个时辰,大多数人家已经吃完晚饭,坐在门前纳凉闲聊。谢安扮作路过讨水喝的行商,跟几个老人攀谈起来。
半柱香后,他回来了,脸色凝重。
“公子,问到了。”他低声道,“前天下午,确实有官差来过,说是县衙查税,要找孙柏问话。来了四个人,穿着衙役的衣服,但镇上的老里正说,看着面生,不像是县衙的人。孙伯跟他们走了,就再没回来。”
果然。
谢珩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孙柏落入敌手,生死未卜。那五万两银子的线索,只剩下墙上那半句含糊的话。
漕船,沉,银在……
他抬头望向南方。夜色深沉,远处是连绵的群山轮廓,更南边,是长江,是运河,是父亲殒命、真相埋葬的江南。
“公子,我们还去江宁吗?”谢安问。
谢珩沉默良久。
去江宁,危险重重。方延庆肯定已经知道有人盯上了那笔银子,必然严加防范。林晏清虽然到了,但被困在驿馆,自身难保。他此刻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若不去……
伯父辞官换来的机会,孙柏可能用命留下的线索,还有那笔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的银子,难道就这样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