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松了口气,随即又压低声音:“你进去后,父亲急得不行,立刻去了崔府找大伯父。大伯父说……此事背后不简单,让你万事小心。”
“替我谢过舅父。”谢珩点头,又问,“伯父呢?”
“还在崔府商议。”崔珏拉他上车,“先回去再说。”
马车驶动。车厢里,崔珏看着谢珩平静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怀瑾,他们……都问了什么?”
“无非是科举案,还有与五殿下的往来。”谢珩简略回答。
崔珏沉默片刻,忽然道:“今日午后,王崇明上了一道奏折。”
谢珩心头一动:“内容?”
“弹劾五殿下‘结交朝臣,图谋不轨’。”崔珏声音沉重,“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字里行间,都暗指你。而且……奏折里提到了江南,说五殿下借漕运之事,在江南安插耳目,意图不轨。”
果然。王崇明的反击,来得又快又狠。
“陛下如何反应?”谢珩问。
“留中不发。”崔珏道,“但陛下看完奏折后,单独召见了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谈了半个时辰。谈的什么,无人知晓。”
留中不发,未必是好事。有时,那意味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谢珩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灯火阑珊的京城,在夜色中展现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面貌——宁静的表象下,是无数的暗流与算计。
“表兄,”他忽然开口,“若有一日,我不得不站在谢家与真相之间,你会如何选?”
崔珏一怔,看着他:“怀瑾,你……”
“我只是问问。”谢珩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崔珏沉默了。马车里只有车轮碾过石板的单调声响。
良久,他才低声说:“怀瑾,我是你表兄。”
没有直接回答,但这句话,已经包含了太多。
谢珩点点头,不再说话。
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谢珩下车时,崔珏忽然叫住他。
“怀瑾,”他看着谢珩,眼神复杂,“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记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谢珩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表兄,”他说,“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没有退路了。”
他迈步,走进谢府的大门。
门内,谢宏远正站在影壁前,背着手,望着夜空。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叔侄二人四目相对。
没有质问,没有责备。
谢宏远只是走上前,拍了拍侄儿的肩膀。
“回来就好。”他说,声音有些沙哑,“饭菜还热着,先去用饭。”
很平常的一句话,谢珩却觉得眼眶微热。
“是,伯父。”
他跟着伯父走向内院。廊下的灯笼将叔侄二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仿佛许多年前,那个牵着他的手,教他读书写字的午后。
只是,那时的天很蓝,风很轻。而此刻,夜色如墨,风雨欲来。
谢珩抬头,望向南方。
江南,江宁,林晏清应该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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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宏远辞官的奏折,在次日早朝前递到了御前。消息传到谢珩耳中时,他正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着那几本账册抄本,以及父亲留下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