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仅一桌三椅，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一本摊开的《大周律》。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墨臭和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霉味。
谢珩被带进来时，墙角铁架上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周正已经在主位坐下，另外两位御史分坐两侧。左侧那位年轻些，低头记录；右侧那位年约四十，面白无须，眼神阴鸷，是都察院有名的“铁面”陈御史。
“谢修撰，坐。”周正指了指对面唯一的那张空椅。
谢珩依言坐下，腰背自然挺直，双手平放膝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桌后的三人。这个姿态既不显得倨傲，也绝无半分怯懦。
周正打量着他，心中暗自皱眉。他审过不少官员，年轻的、年老的、嚣张的、懦弱的都有，但像谢珩这样，进了都察院的讯问室还能如此沉静的，实属罕见。这种沉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仿佛眼前这阴森的环境、这无形的压力，都与他无关。
“谢修撰，”周正清了清嗓子，翻开面前的卷宗，“今日请你来，是为核实科举舞弊案中的几个疑点。你只需据实回答即可。”
“周大人请问。”谢珩语气平和。
“今科会试放榜前五日，也就是二月初十下午，你是否去过城东‘聚贤楼’？”
聚贤楼。谢珩心中微动。那是京城颇有名气的茶楼，常有文人墨客聚会，他也曾与几位同年去过一两次。
“去过。”他坦然承认，“当日与同年李逸、张珣等人相约品茗论诗。”
“可曾见过此人？”周正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画像，推到他面前。
画像上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面容普通，穿着文士衫。谢珩仔细看了看，摇头：“未曾见过。”
“此人名叫赵德海，是礼部仪制司一名书办。”周正盯着他，“据他供述，二月初十那日，他在聚贤楼二楼雅间‘听松阁’，亲眼见你与今科会试副主考、礼部右侍郎孙敬斋密谈，时长约一盏茶，期间你递予孙侍郎一封书信。”
话音落下，室内寂静。
油灯的火苗又跳了一下，映得周正脸上光影明灭。
谢珩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开口：“周大人，此人所言，纯属诬陷。”
“哦？”周正挑眉，“何以见得？”
“其一，二月初十下午，谢某确实在聚贤楼，但坐的是一楼大堂临窗的位置，与李、张二位同年一起，未曾上过二楼。聚贤楼的掌柜、跑堂皆可作证。”
“其二，当日孙侍郎是否在聚贤楼，谢某不知。但谢某与孙侍郎素无往来，殿试之前，甚至未曾当面说过话。何来密谈？何来书信？”
“其三，”谢珩声音依然平稳，却多了一丝冷意，“若谢某真欲行舞弊之事，为何要选在人来人往的酒楼雅间？又为何会恰好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书办‘亲眼’看见？此等行事，岂非是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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