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款未至河工,慎查!”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似乎是后续添加的:“经手者:王(户部)、赵(漕司)、方(江宁府)。银分三路:五万入方私宅,五万经赵转出,五万……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谢珩盯着那四个字,心头冰凉。十五万两白银,足以修筑百里坚堤,却在层层转手中消失无踪。而就在这笔款项“消失”后不久,清江浦决堤,万亩良田化为泽国,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父亲查到了这里,所以……
“孙伯,”他抬起头,声音干涩,“家父当年,可曾提过这笔款子?提过……王、赵、方这些人?”
孙柏惨然一笑:“提过。谢大人那段时间,常常独自在值房里待到深夜,就对着这些账册。有一回我送茶进去,听见他低声自语,说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京里有人’……”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恐惧,“后来有一天,谢大人忽然把我叫去,说这些账册太危险,让我立刻带着家人离开江宁,找个偏僻地方躲起来。他还塞给我一些银两,说……说若他出了什么事,这些账册,将来或许有用。”
老人抹了抹眼角:“我那时还懵懂,只照做了。没想到,不到半月,就传来谢大人……病逝的消息。”
病逝。
谢珩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想起母亲珍藏的那封家书,想起那句“江南水深,勿涉勿查”。
父亲不是病逝。是被灭口。
因为这笔十五万两的银子,因为这张牵连京城高官的网。
“孙伯,”谢珩将账册小心包好,“这些,我能带走吗?”
孙柏点头,却又摇头:“你能带走的,只是抄本。真本……老汉我还要留着。”他看向窗外,目光悠远,“这是谢大人用命换来的东西,我得留着,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谢珩明白他的意思。真本是最后的证据,不能轻易交出去。
“我明白。”他将抄本贴身收好,“孙伯,此地不宜久留。我今日来此,恐怕已有人注意到。您……”
“我老了,不怕了。”孙柏摆摆手,“倒是你,谢公子,你要小心。当年那些人,有些还在位置上,而且……爬得更高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任何人说。谢大人‘病逝’前三天,曾收到一封从京城来的密信。送信的人很神秘,我没看清脸,但听口音……像是京城官话。谢大人看完信后,脸色很难看,一个人在院里站了很久。”
京城来的密信?
谢珩心头一震:“信呢?”
“谢大人当场就烧了。”孙柏摇头,“但我记得,他烧信前,低声说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孙柏看着谢珩,一字一顿:
“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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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三刻,谢珩准时回到“墨韵斋”后巷。谢安已驾车等候,见他安然归来,明显松了口气。
马车缓缓驶向谢府。车厢内,谢珩闭目假寐,脑中却飞速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