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清南下,或许本就是陛下的意思。
第三,陛下在提醒他,也在警告他。提醒他谨慎选择阵营,警告他不要卷入太深。
但最让谢珩在意的,是陛下提到父亲时,那种复杂的语气。惋惜?愧疚?还是……另有隐情?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萧景琰、林晏清、王崇明、周正、陛下。
又在名字之间连线,标注关系。
萧景琰与王崇明——敌对。
林晏清与江南弊案——追查。
周正弹劾萧景琰——背后可能是王崇明授意,也可能是其他皇子,甚至是……陛下的试探?
而陛下,高高在上,俯瞰着这一切。
棋盘。陛下说得对,这确实是一盘棋。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棋手,却可能只是别人眼中的棋子。
除了陛下。陛下是唯一的、真正的执棋人。
那么,他谢珩在这盘棋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是萧景琰的刀?是陛下用来制衡的棋子?还是……他自己命运的执棋者?
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窗外,天已大亮。暴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洗,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庭院里,一片金辉。
“公子,”谢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崔府派人送信来。”
谢珩心头一动:“进来。”
谢忠推门而入,奉上一封素笺。信是崔珏亲笔,只有短短几行:
“怀瑾弟:昨日言语唐突,望勿介怀。另,闻江南有变,林公南下恐生波折。万事谨慎。兄珏字。”
谢珩看着这封信,沉默良久。
表兄……终究还是顾念亲情。
他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作灰烬。然后提笔,在一张空白信笺上写下回信:
“表兄钧鉴:弟安好,勿念。江南事,自有天命。望兄亦珍重。珩拜。”
同样简短,同样隐晦。
这是他们兄弟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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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五皇子府。
萧景琰一夜未眠。他站在书房的沙盘前,沙盘上模拟着江南地形,江河、城池、关隘,皆以不同颜色的沙土标示。
秦岳肃立一旁,低声禀报:“林晏清一行已过徐州,轻车简从,日夜兼程。我们的人暗中跟随,暂未发现异常。但徐州知府昨夜密会了两人,其中一人来自江宁,另一人……疑似太原口音。”
萧景琰手指在沙盘上江宁府的位置轻轻一点:“王家的反应很快。”
“是。而且,”秦岳顿了顿,“今晨宫里有消息传出,陛下昨夜召见了谢珩。”
萧景琰手指一顿:“何时?”
“寅时三刻入宫,卯时初刻离宫。在西暖阁单独奏对,具体内容不详。”
萧景琰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这个父皇,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晨风涌入,带着雨后清新的草木气息。
“秦岳,”他望着庭院中一株被雨水打落大半花瓣的海棠,缓缓道,“你说,谢珩此刻在想什么?”
秦岳想了想:“谢修撰,心思缜密,经此一事,恐会更加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