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赵姓佥事贪墨实证,已按你建议,隐去关键人名,只留时间、地点、款项。此人三日前已暗中转移家产,其妻携幼子借口省亲,欲返太原老家。若林至江南受阻,可将此物‘偶然’泄露。
二、江宁府前任账房先生藏身之处。此人姓孙,当年因不愿做假账被排挤,告老还乡后险遭灭口,现隐于扬州城外一小镇。他手中或有你父当年查账时留下的副本。
三、铜钥匙一把,可开听雪楼后院西厢第三间密室。内有江南各世家在京城的关系图谱,及近年来漕运相关银钱流向记录。此物危险,阅后即焚,勿留痕迹。
另:科举案已发。今晨有落第举子至都察院击鼓,状告今春会试主考收受太原王氏贿赂。陛下震怒,已命三司会审。王崇明今日本该赴吏部议事,临时称病告假。
风暴将至,望弟珍重。
琰 手书”
谢珩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墨迹,最后化作灰烬,散落在铜盆里。
他拿起那枚铜钥匙。钥匙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窗棂呜呜作响,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他走到书案前,就着最后一点天光,展开那叠关于赵佥事的证据。纸页泛黄,墨迹陈旧,显然是多年前的东西。一条条,一项项,时间、地点、经手人、款项数目……触目惊心。
而在最后一页的角落,有一行极小的批注,笔迹与正文不同:
“宏景二十五年春,此笔‘修河款’五万两,经赵手转出后,最终落入江宁知府方某外宅。同年夏,清江浦决堤。”
宏景二十五年。
正是父亲谢蕴奉旨巡查江南那年。
谢珩的手指抚过那行字,指尖冰凉。
原来如此。
父亲当年查到了这笔账,查到了清江浦决堤的真相,所以……
窗外,一道闪电撕裂夜空,紧接着惊雷炸响,震得窗纸簌簌发抖。
暴雨将至。
他缓缓坐回椅中,闭上了眼。
黑暗中,无数画面纷至沓来:父亲离家那日温和的笑容,母亲收到死讯时瞬间苍白的脸,灵堂里冰冷的棺椁,还有那封最后家书上,那抹淡淡的、褐色的污渍……
十年了。
他终于摸到了那根线头。
可线的那端,连着的是怎样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已褪尽,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吹灭蜡烛,起身走出书房。
廊下,暴雨已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混沌。雨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白色的水花,又迅速汇成溪流,冲向未知的低处。
谢珩站在檐下,望着这片被雨水笼罩的黑暗京城。
棋盘之上,落子无悔。
而他,已握紧了手中的棋子。
这场雨,注定要淋湿很多人。
也注定要……冲开一些尘封太久的真相。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
谢珩几乎未眠。他坐在书房里,就着一盏孤灯,反复翻看那些证据,试图从字里行间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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