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校勘典籍，整理实录，清闲得很。”谢珩语气平淡，“表兄今日来，可是有事？”
崔珏笑了笑，却没直接回答，反而说起另一桩：“今日午后，我去了一趟王侍郎府上。王公收藏了一幅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摹本，邀几位同好共赏——你知道的，我素来好这些。”
他说话时，目光自然地看着谢珩，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谢珩端起丫鬟新奉上的热茶，吹了吹浮叶：“王侍郎雅兴。听闻他府上收藏颇丰，尤其前朝字画。”
“是啊。”崔珏点头，语气随意，“赏画之余，王公倒是问起你。”
来了。
谢珩指尖在温热的瓷壁上轻轻摩挲：“哦？王侍郎有何指教？”
“倒也不是指教。”崔珏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王公说，那日在琼林宴上见你风姿，甚为赏识。又知你正在修《宏景大典》，便托我问问——他那里有几卷前朝漕运的旧档，是当年太宗命人编纂《漕政辑要》时的底稿，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谢珩心中冷笑。
前朝漕运旧档？还真是投其所好。王崇明这是要试探，还是想拉拢？
“王侍郎美意，怀瑾心领。”他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崔珏，“只是修史有修史的规矩，所用典籍皆由翰林院统一调拨。私受外臣赠书，恐惹非议。”
拒绝得干脆，却也留了余地——是“规矩”所限，非他本意。
崔珏脸上笑容未减，眼神却深了几分：“怀瑾谨慎，自是应当。不过……”他顿了顿，“王公也是一番好意。如今朝中，谁不知你谢怀瑾是陛下亲点的状元，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多结些善缘，总无坏处。”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明白：王家在向你递橄榄枝，别不识抬举。
花厅里一时寂静。窗外传来归巢鸟雀的啼鸣，一声声，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谢珩忽然开口：“表兄今日来，就为说这个？”
崔珏一怔。
谢珩站起身，走到窗前。天色已完全暗下来，檐下灯笼的光晕染开一小片温暖的橘黄，却照不进更远的黑暗。
“表兄，”他背对着崔珏，声音平静无波，“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我父亲去世后，崔家是如何帮我们孤儿寡母的？”
崔珏脸色微变。
“我记得。”谢珩转过身，目光如清水般澄澈，却让崔珏无端感到一丝压力，“外祖父亲自来吊唁，舅父替我母亲打点丧仪，表兄你……那时也不过十二三岁，却天天来陪我说话，怕我闷着。”
他走回座前，重新坐下：“这些情分，怀瑾一刻不敢忘。”
崔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谢珩抬手止住。
“所以今日，我也与表兄说几句心里话。”谢珩看着他，眼神诚恳，“王侍郎的好意，我明白。但表兄可曾想过，他为何偏偏此时向我示好？是因为我才学出众，还是因为……我接了五殿下的玉佩？”
崔珏脸色彻底变了。
“怀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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