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雨势稍歇转蒙蒙细雨，萧景琰送他到门口忽道“秦岳”，阴影中沉默黑影悄然现身正是琼林宴递笺小厮，依旧黑衣面容冷峻左眉骨浅疤在昏暗光线下显凌厉。

“送谢公子回府，绕路，干净点，不要被发现。”萧景琰吩咐。

“是。”秦岳声音低沉平稳无波澜。

谢珩没拒绝这份保护，他知道从接过这份名单账册开始，他就不再安全。

马车候在后巷，外表普通，内里铺厚毯置小暖炉。秦岳亲自驾车技术极好，马车行湿滑夜路几乎悄无声息平稳异常。

车内谢珩靠车壁闭目养神，怀中账册名单贴心口沉甸甸像有温度，父亲模糊面容账册力透纸背字迹萧景琰那句“深渊有蛟，待云化龙”在脑中反复交织，知道自己今夜真踏入权谋深渊，萧景琰这看似温润皇子究竟是引路灯还是深渊本身犹未可知。

马车在寂静街道穿行绕数小巷，忽秦岳压低声音从前传来穿透车帘“谢大人，后方五十步两个盯梢的，左边茶摊右边乞丐，已经处理了”。

谢珩心中一凛，心中大概知晓“处理”是何意。没多问只道“多谢秦护卫”。

“分内事。”秦岳声音仍无波无澜，“殿下让转告春雨寒大人保重，楼中灯火始终为大人留一盏。”

听雪楼的灯火……谢珩嗯一声心中某处微动。

马车最终停谢府偏门附近暗巷，秦岳跃下车辕静立一旁，谢珩下车撑伞对他微颔首速向府门，偏门悄无声息开道缝又在他身后合拢，马车驶离碾过积水声响渐远。

秦岳驾车在空旷街道缓缓行，耳廓微动忽勒缰绳马车悄然停暗巷，他跃下车辕如鬼魅绕车后，巷尾墙角原本蜷缩“更夫”身体微僵，秦岳没说话静静看他，手按腰间“默雪”刀柄，刀未出鞘森然寒意已弥漫，那“更夫”额角渗冷汗慢慢放梆子举手示无害一步步退后消失巷子另一头黑暗中。

秦岳松刀柄回车上，殿下猜得没错果然有人盯谢府盯这新科状元，大皇子、三皇子、还是王相人？他默默记那人面貌步态，甩缰绳马车再融夜色，心中浮念谢珩确已成旋涡中心，殿下对此人重视似远超寻常棋子。

谢府书房烛火通明，谢珩没惊动人独自坐书案前，没立刻翻账册名单，铺宣纸提笔蘸墨，笔锋落下不是写字是画图。

他画条蜿蜒长河代表漕运，几个关键节点标名单朱笔圈名，又画盐场织造局位置标关联世家姓氏，最后在生父当年巡查路线重重画圈旁写“方知府”“老御史”用细线把他们跟那些名连起，张简陋却清晰关系网在纸上渐浮现。

目光最终落代表王氏标记上墨点浓重几乎晕破纸背，王氏……伯父最后查到的会是你们吗？

窗外夜深如墨雨声已止只余檐角残滴断续敲石阶如更漏，更漏声声长夜将尽，棋盘上棋子已经悄然移动。

二月廿九，翰林院。

卯时三刻，天色将明未明，晨雾如纱笼罩着皇城东侧的翰林院。青瓦灰墙的院落静默矗立，门前两株古柏经了夜雨，苍翠欲滴。